“妈,你没事吧?出来切蛋糕了!”林伟在门外敲门,声音带着担忧和疲惫。
赵春梅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子女们脸上换上勉强挤出的笑容,但那笑容背后的不耐烦和算计,她看得一清二楚。餐桌上摆着从超市买来的廉价水果蛋糕,插着六根细细的蜡烛。
“妈,许个愿吧。”林琳催促道。
赵春梅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白。愿望?她早就没有愿望了。她机械地吹灭蜡烛,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她踉跄了一下,赶紧扶住桌角。
“妈!你怎么了?”几人异口同声,但除了林伟下意识上前一步,其他人都只是坐在原地,面露惊色而非关切。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赵春梅摆摆手,心冷得像块冰。
“肯定是照顾爸太累了。”林强立刻接话,语气变得“体贴”起来,“要不这样,下周我再多出点钱,请护工多做半天?妈你也好好休息一下。”——他关心的并非母亲的身体,而是如何用最小的成本维持现状,避免更大的麻烦。
赵春梅没有回应,默默走进卧室。丈夫林建国睁着浑浊的眼睛望着她,嘴角流着涎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熟练地帮他擦拭,翻身,拍背。房间里混杂着尿骚味、药味和衰老的气息。
“他们都盼着你死,也盼着我死呢。”她低声对丈夫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死了,这房子就能卖了,他们就能分钱了,就清净了。”
林建国似乎听懂了,眼角渗出一滴混浊的眼泪。
那一晚,送走各怀鬼胎的子女们后,赵春梅在丈夫床前坐了很久。午夜凌晨两点,她再次准时醒来,这是她持续了近一年的失眠症。黑暗中,她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旅游短视频。视频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在拉萨的蓝天白云下,对着镜头灿烂地笑,配文是:“六十岁开始独自旅行,人生没有太晚的开始。”
那一刻,赵春梅死水般的心湖,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了微弱的涟漪。
第二节:无声的反抗与精明的围剿
自生日那天后,赵春梅身上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大包大揽,而是开始接受护工小张的帮助,甚至主动提出让小张每周增加两个半天。对此,子女们最初是欣喜的。
“妈,你想通了就好!就该这样,别什么都自己扛。”林琳在电话里表示支持,心里盘算着母亲身体好了,能更好地照顾父亲,也减少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然而,赵春梅的“想通”远不止于此。她开始走出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每周有固定的几个上午,她会去社区活动中心,参加为老年人开设的手工课或健康讲座。她还会去市图书馆,一待就是半天。
子女们以为她只是去散心,并未深究。实际上,在活动中心,赵春梅真正交流的对象是那些生活态度积极、子女孝顺或想得开的老人,她默默汲取着他们的能量和生活方式。在图书馆,她看的不是消遣小说,而是《中国自助游指南》、《老年人旅行安全手册》,甚至悄悄查询如何办理护照和签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