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与此同时,我对母亲嫁妆产业的清查从未松懈。父亲派来的老账房先生姓周,眼神锐利如鹰,曾在户部任职,最擅从细微处揪出魑魅魍魉。又有刘护卫带着几名好手从旁协助,那些被王氏用虚账、假契巧妙掩盖的亏空,被偷偷置换、变卖的珍贵古玩与田产地契,一件件、一桩桩,如同被潮水冲刷的礁石,逐渐暴露在日光之下。每查实一件,我便将铁证悄然锁入密室檀木箱中。那箱子每重一分,我心内复仇的火焰便更冷冽一分。

一个寒露深重的夜晚,我正于灯下细细比对母亲留下的一份原始首饰图样与现有账目,试图找出更多被调换的珠宝记录。烛火摇曳,映着图样上精细繁复的花纹,也映着我冰冷沉静的侧脸。

春桃悄步进来,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小姐,西院那边……有动静了。”

“说。”我目光未离图样,语气平淡。

“是。我们暗中安排在厨房帮忙的小丫头杏儿,半个时辰前借着倒潲水的由头去后巷,恰好看见婉儿小姐身边的钱嬷嬷,鬼鬼祟祟摸到后角门,和一个戴着兜帽、身形瞧着像读书人的男人碰头。钱嬷嬷递了一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出去,那男人则塞了一个小瓷瓶回来。两人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

“可听清说了什么?”我抬起眼,眸光锐利。

“杏儿躲在不远处的柴垛后,大气不敢出,只断续听到几句。钱嬷嬷说什么‘……小姐说这是最后一次,太冒险了……’、那男人则语气急切地回‘……不能再等……将军如今眼里只有大小姐……必须成事……’最后钱嬷嬷接过瓷瓶时,颤声问了句‘……这药性当真那般强?能确保万无一失?’那男人似乎冷笑了一声,回了一句‘……放心,此物烈性,只需少许,便能让她神智尽失,丑态百出,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很强的药性?

我眸色骤然一沉。前世他们用慢性毒药损我根基,毁我前程。这一世,见我并未如他们所料般病弱失势,反而赢得父亲看重,便狗急跳墙,想用这等虎狼之药,制造我突发恶疾乃至行为放荡的丑闻,将我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狠毒的心肠!这是要绝我所有的生路。

“杏儿可看清那男人样貌?”

“兜帽遮得严实,看不清脸,但杏儿说,他转身快步离开时,月光下晃见了一角月白的衣袍下摆,和……和沈公子平日爱穿的那件苏绣墨竹的料子很像。”

果然是他,沈墨池!看来他与我那“好妹妹”早已是利益纠缠的同盟了。这虎狼之药,想必是他凭借那副伪善皮囊与才名,混迹于三教九流之地时,从某些见不得光的渠道弄来的“好东西”,专用来行此龌龊之事。这份“深情”,当真是刻骨铭心!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让杏儿嘴巴严实些,赏她二两银子,告诉她,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分,后果她清楚。另外,让刘护卫悄悄来一趟。”

“是。”春桃领命,匆匆离去。

片刻后,刘护卫魁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进入内室,带进一丝夜间的寒气。

我低声将方才之事告知,并吩咐道:“……后角门往东第三条巷子,平日这个时辰少有行人,他若离去,必走那条路。你带两个机灵可靠的人,提前埋伏,等他过来,用麻袋套头,不必伤他性命,只需狠狠教训一顿,搜走他身上所有可疑之物,特别是银钱和药物。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像是寻常劫道的,不必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