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窗外更鼓三声,我困极却不敢合眼,生怕梦里呓语漏了“小姐”二字。就这么僵到天边泛白,才迷迷糊糊睡去。

醒来时,公主已梳妆毕,正俯身看我。我惊得坐起,冠子歪到一边。她替我扶正,嘴角噙笑:“驸马昨夜睡得可好?”

我讪讪:“得公主庇佑,甚好。”

她低语:“那便好,”指尖状似无意滑过我颈侧,“喉结虽小,勇气可嘉。”

我心头一跳,干笑两声,不敢接话。

进宫路上,她掀帘看街景,忽道:“驸马,本宫最厌欺瞒,若有人骗我——”回头瞥我,眸光清亮,“必让他十倍奉还。”

我后背一凉,忙拱手:“臣谨记。”

垂眸瞬间,却见她嘴角弧度更深,像猫逮到耗子,却不急着吃。

我摸摸脖子,掌心一层湿汗。

驸马这饭碗,端得比走钢丝还刺激。可如今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不然,脑袋和脖子都得分家。

3 痔疮御史与荔枝榜眼

我算是明白了,长安这鬼地方,一天不整人就浑身痒痒。

刚进翰林院当值,屁股还没坐热,裴少卿那厮就摇着折扇晃过来,嘴角挂着欠揍的笑:“柳兄,洞房夜可还安生?听说公主一脚踹飞三个驸马,你如今还能直立行走,真乃我辈楷模。”

我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偏不走,俯身压低声音:“昨夜花月楼,新来胡姬腰细得紧,柳兄若需补补阳气,兄弟给你留门。”说着,手往我肩上一搭,指尖正好按在秋猎箭伤,疼得我“嘶”地抽气。

我拍开他爪子,皮笑肉不笑:“裴榜眼好意心领,只是——”我故意捂住屁股,愁眉苦脸,“御医说,我患有严重痔瘘,须静养,恐怕无福消受美人。”

声音不大不小,满屋同僚齐刷刷看过来,目光齐刷刷下移。裴少卿愣住,扇子“啪”掉地上。我叹气:“让诸位见笑,昨日殿上跪太久,旧疾复发,先行告假。”

我扶着腰,一步三颤往外挪,心里笑开花。哼,想探我口风,先给你扣个痔疮帽子,看你还好不好意思纠缠。

可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阴阳怪气的嘀咕:“状元郎细皮嫩肉,连痔都长得秀气。”接着一阵哄笑。我咬牙,把账记在小本子上:裴少卿,等着。

——

当夜,我回府。公主在廊下喂猫,雪色波斯,碧眼圆滚。她头也不抬:“听说驸马得了痔?”我脚下一滑,差点跪倒。这消息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我干笑:“小毛病,不碍事。”

她捏猫爪,轻轻挠我手背:“本宫最厌脏病,驸马若真溃烂,趁早割了,省得连累我。”猫“喵”地附和,绿眼森森。我后背发凉,忙道:“臣一定勤洗勤换,保持洁净。”

她这才展颜,招手:“来,陪我写字。”案上宣纸铺陈,墨香淡淡。我暗暗松气,还好,只是写字。

她执笔蘸墨,手腕一转,写下“静观”二字,侧首问我:“驸马如何看?”我斟酌道:“笔力遒劲,格局高远。”心里补一句:比我那狗爬字强一百倍。

她轻笑,忽地执笔在我掌心一点,墨汁冰凉:“那便送你了,望你时时谨记。”我握掌,黑团晕开,像枚小小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