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想拉她的手:“丽萍,你相信我,我这次真的……”
“相信你?”她猛地甩开我的手,站了起来,指着这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屋子,声音尖利起来,“相信你什么?相信你能让我们家墙壁上长出钞票来?还是相信你能让儿子明天就有钱交学费?李建国,你睁开眼看看!这个家都快被你折腾垮了!你还嫌不够,还要去救工厂?你是谁啊?你是救世主吗?!”
“我不是救世主,但我是红星厂的工人!”
“工人?”她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只知道,再这么下去,我们娘俩就得去要饭!你不是能耐吗?你怎么不直接从厂办公楼上跳下去,那样还来得快一点!”
这些话,上辈子我死前,她也曾哭着说过。
我的心被狠狠刺痛。
“丽萍,给我一点时间。”
“我给你的时间还少吗?”她通红着眼睛瞪着我,“从结婚到现在,我跟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吗?李建国,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画的那些大饼了,我这辈子吃你画的饼,已经吃撑了!”
她说完,转身“砰”地一声摔上了卧室的门。
我站在原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病房。
2
卧室的门紧闭着,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我没有去敲门,只是在客厅的破沙发上坐了一夜。
天蒙蒙亮时,我用冷水抹了把脸,推开家门。
我必须去找人,找那些上辈子和我一样被埋没,却身怀绝技的老师傅。
第一个就是刘铁柱,我们厂最好的钳工,因为脾气臭,得罪了马金龙,被发配去看守仓库。
我到仓库时,刘师傅正拿着个小酒壶,就着花生米自斟自饮。
“刘师傅。”我喊了一声。
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看了我半天,才咧嘴一笑:“哟,这不是我们厂的大英雄,李科员吗?怎么,军令状立完了,来我这废品堆里找宝贝?”
他的话里带着刺。我知道,他也不信我。
我不恼,从兜里掏出一张连夜画好的图纸,在他面前展开:“刘师傅,您给瞧瞧这个。”
那是一份对龙门刨床刀架的改造图。
刘铁柱只瞥了一眼,就把头扭开了:“拿走,我早就不是钳工了,就是个看仓库的糟老头子。”
“刘师傅,”我把图纸往前又推了推,“我知道您心里有气。但厂子要是真没了,您这身本事,难道就真甘心带进棺材里?”
“厂子?”他冷笑一声,“厂子是谁的?是王厂长和马金龙他们的,跟我们这些老东西有什么关系?倒了正好,省得看着他们那副嘴脸心烦。”
“那嫂子和上大学的孩子的学费呢?”我轻声问。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刘铁柱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
我趁热打铁:“您只要帮我,把这图纸上的东西做出来。成了,厂子活了,大家都有饭吃。败了,反正厂子也要倒,您也没什么损失。就当……陪我这个疯子,最后赌一把。”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