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又病了。
共读西厢之后,她便有些神思恍惚,午睡时,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气息,比前几日更弱了。
我为她掖好被角,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皮肤。
冰凉。
像我母亲临终前的温度。
绝望,与滔天的愤怒,在我心中交织。
守护的本能,被激发到了极致。
我不能再等了!
晚间,我再次跪在了姐姐面前。
这一次,我没有再找任何借口。
“姐姐,求你。”
我红着眼,声音颤抖。
“我们去和老祖宗说,就说我想家,住不惯,想换个离府门近些的院子。”
“离宝玉……离怡红院,远一些。”
黛玉轻咳着,扶我起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浅笑,那笑容里,甚至有一丝洞悉一切的悲悯。
“傻妹妹。”
“我们是客,怎能由着性子,给老祖宗添麻烦?”
“这府里人多口杂,稍有行差踏错,就会落人口实。”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怡红院的方向,声音低了下去。
“再者,宝玉……他待我,并无恶意的。”
我看着她。
看着她提起宝玉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
我明白了。
她已经……陷入了那张用情感编织的罗网。
而我,这个试图把她从网里拽出来的人,在她看来,才是那个“不懂事”的。
我们姐妹之间,已经产生了一条无法逾越的认知鸿沟。
我垂下眼帘,所有的恳求,都化为一句无力的:
“……是墨玉多虑了。”
---
回到我自己的房间。
窗外,月凉如水。
我摊开纸笔。
颤抖着,写下三个字。
“毁掉它”。
墨迹未干,我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抓起墨锭,将那三个字,狠狠地涂成了一个漆黑的墨团。
劝说无用。
求人无望。
我,林墨玉,被逼上了一条绝路。
从今天起,我将放弃所有天真的沟通。
转向一条,只有我一个人的,秘密的,布满荆棘的……
毁灭之路。
---
3
我必须找到方法。
一个能毁掉那块邪玉,又不会被人发现的方法。
我借口为贾母抄录佛经祈福,获得了出入荣国府藏书楼的许可。
那座楼,幽深,安静,藏着贾府几代人的积累。
我不敢惊动任何人。
每日,我都在明亮的窗边,恭敬地抄写着《金刚经》、《法华经》。
丫鬟们都说,林家的二姑娘,真是个知礼懂事的。
她们不知道。
每到午后无人时,我就会像一只耗子,钻进藏书楼最阴暗的角落。
那里,堆满了蒙尘的、被视为“不祥”的杂书。
《搜神记》、《博物志》、《夷坚志》……
还有一本,被虫蛀得残破不堪的《厌胜考》。
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在这些泛黄的纸页里,疯狂地翻阅着。
我在寻找。
寻找关于“镇物”、“邪祟”、“破邪之法”的任何记载。
我的行为,在书香门第的闺阁小姐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我焦灼,而又专注。
终于,我在《厌胜考》的残页上,找到了一行字:
“……金玉之邪,非凡铁可破,需以至阴至煞之物,方可惊扰其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