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广告牌确实掉下来了。”林夕对陈医生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求证。
陈医生沉吟了一下：“林小姐，这可以解释为一种高度焦虑下的‘巧合感知强化’。你的大脑因为持续紧张，格外关注潜在的危险信号。或许你潜意识里注意到了广告牌支架的锈蚀，或者听到了异常的声响，从而整合出了那个画面。事件的发生验证了你的恐惧，但这并不能证明你看到了未来。”
又是这一套。巧合。压力。潜意识。
诊疗结束时，陈医生给她开了些镇静和抗焦虑的药物。“按时吃药，尽量放松，不要过度解读那些 intrusive thoughts（侵入性思维）。下次我们来谈谈可能的童年创伤。”
林夕捏着药方，感觉无比孤独。
阿哲的态度，也在悄悄变化。
他开始更频繁地加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当林夕又一次在深夜被幻象惊醒，尖叫着打开所有灯时，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抱住她，而是皱着眉，疲惫地叹了口气。
“夕夕，你需要睡觉。我也需要睡觉。明天我还有两个会。”
“可是我看到了！那个黑影！他就站在街对面看着我们的窗户！”林夕指着窗外，声音尖锐。
阿哲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什么都没有。”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不耐烦，“你看，什么都没有。你需要吃药了。”
争吵爆发在一个周末。他们难得一起出门看电影，想找回一点往日的感觉。刚走到小区门口，林夕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煞白。
她又“看”到了。
一个清晰的画面：阿哲走到前面路口时，会被一辆失控冲上人行道的共享单车撞倒，小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
“别过去！”她死死拉住阿哲的胳膊，指甲掐得他生疼。
“又怎么了？”阿哲甩开她的手，环顾四周。路口一切正常，只有零星行人。
“车……有车会撞到你……等一下，再等一下！”她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锁定路口。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路过的人对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阿哲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林夕！你到底有完没完？！因为你的‘预感’，我上周错过了客户的电话！现在连门都不能出了吗？！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疑神疑鬼，疯疯癫癫！”
“我只是想保护你！”林夕的眼泪涌了出来。
“我不需要这种保护！我需要一个正常的女朋友，过一个正常的生活！”阿哲吼了回来，额上青筋跳动，“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他扔下她，转身大步朝路口走去，安全地穿过了那个在她幻象中充满危险的地方，头也没有回。
林夕站在原地，仿佛被遗弃在荒野。晚风吹过，冷得她瑟瑟发抖。
她孤立无援。工作、爱情、专业的帮助……所有通往“正常”世界的路，似乎都对她关闭了。
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她开始注意到，那个阴影似乎并不仅仅存在于幻象中。
下班晚归，她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回头望去，只有被路灯拉长的自己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