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程晏清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岑默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眼眶似乎有些微微发红，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和坚定。她没有拿起便签，也没有做任何手势，只是看着他，然后，非常郑重地、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那一刻，程晏清知道，他们之间，一座无声的桥梁，已经架设完成了。
第四章
合作像一剂良药，注入了程晏清停滞已久的生活。他的时间被清晰地分割开来：在狭小出租屋里处理技术性的工作——建模、绑定、设置基础动画；而在“雨音”的时光，则完全属于创意和灵感的碰撞。
他专门为《雨音》创建了一个项目文件夹，里面除了分镜和设定稿，还多了一个子文件夹，命名为“岑默的灵感”。里面存满了她用便签画的简笔画、对某个场景的色彩建议照片（比如雨后黄昏天际那一抹罕见的紫），甚至是她某次用咖啡渍偶然点在纸上、形成的像一只飞鸟形状的图案。程晏清如获至宝，将这些充满灵性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扫描存档，试图将它们融入动画的肌理。
他们的合作模式独特而高效。程晏清会在平板电脑上展示一段初步的动态草稿，然后观察岑默的反应。她微微蹙眉，他便知道节奏不对；她眼睛一亮，他便明白方向对了。交流依旧无声，却比任何激烈的讨论都更直指核心。她对于情绪和氛围的把握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常常一个简单的手势，或者便在便签上画几个代表“快”、“慢”、“沉”、“亮”的符号，就能点醒梦中人。
动画的世界渐渐有了雏形。主角是一个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意识体”，在由书籍、雨滴和记忆片段构成的都市里漫步、寻找。没有台词，所有的叙事依靠画面的律动、色彩的变换和即将加入的音效与音乐来完成。程晏清感到一种久违的创作快感，这种纯粹为表达而生的项目，让他暂时忘却了之前的挫败和来自现实的压力。
然而，现实从未远离。
一个周三的下午，天气晴好得不像话，阳光猛烈，几乎让人忘了雨季的存在。程晏清因为要渲染一段序列，待在家里工作。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陆凡”两个字。
程晏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陆凡精力充沛、略带夸张的声音：“晏清！我的大艺术家！在哪儿发财呢？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必须当面告诉你！晚上七点，‘蓝调’咖啡馆，不见不散啊！”
根本不给程晏清拒绝的机会，陆凡像发射连珠炮一样说完，就挂了电话。程晏清握着手机，眉头拧成了疙瘩。陆凡是他大学同学，也是他第一部动画短片的制片……或者说，是那个最终将作品推向市场、并引来了毁誉参半评论的推手。毕业后，陆凡迅速拥抱了商业动画，如今已是个小有名气的项目总监。程晏清知道，他找自己，绝不会只是喝咖啡那么简单。
晚上，程晏清还是去了。“蓝调”咖啡馆和“雨音”截然不同，充斥着工业风的冷硬和刻意营造的“潮流感”，音乐吵闹，人声鼎沸。陆凡早已坐在显眼的位置，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