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便签推给岑默。
岑默看着那张画，微微一怔，随即抬起头，眼中的笑意加深了，像春水漾开波纹。她对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程晏清觉得，有些对话，真的不需要声音。
第三章
程晏清发现，下雨的日子变得令人期待了。
他不再是被动地躲避喧嚣，而是主动地走向那片宁静。他的背包里，除了速写本和那本动画理论书，还多了一本崭新的、质地更厚的素描本。封面是沉静的蓝色，像雨后的天空。
推开“雨音”的门，风铃的脆响不再让他心惊，反而像一句熟悉的问候。岑默看到他，脸上的微笑也愈发自然，仿佛他已是这店里固定风景的一部分。她甚至会在他坐下前，就用眼神示意一下台上保温壶里新煮的、他上次称赞过的某支豆子。
他们的“对话”在无声中升级。
程晏清开始更大胆地在画纸上分享他的世界。不再仅仅是窗外的景物，还有他脑海中那些光怪陆离的动画构思：一个在钢筋森林里追逐光点的孩子，一座由书籍搭建的、会呼吸的城市，一些扭曲变形却充满张力的情绪表达。他画得分镜潦草，旁人也未必能懂，但他知道，岑默能懂。
她确实能。她的回应不再局限于那个小小的太阳笑脸。有时，她会在他画稿的空白处，用纤细的笔触补上一抹恰到好处的色彩，或是一个简洁的符号，点出他画中未尽的情绪。更多的时候，她会在他停留最久、反复涂改的那一页，用便签贴上一朵用咖啡渍偶然晕染出的、形似花朵的图案，或者，在他画完某个压抑的场景后，递来的那杯咖啡的拉花，会是一个顽皮的、冲破阴云的简易笑脸。
这种超越语言的默契，像温润的泉水，悄然滋养着程晏清干涸的灵感。他笔下的线条渐渐变得流畅，那些堵塞的构思，似乎也找到了疏通的路径。
这天下午，阳光意外地穿透连日的阴霾，透过玻璃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岑默难得清闲，坐在靠窗的另一张桌子前，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植物图鉴，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在废纸上随意勾勒着。
程晏清被那专注的侧影吸引。阳光勾勒着她柔软的发丝和低垂的睫毛，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静谧的油画。他心念一动，悄悄拿起速写本，快速地捕捉着这个瞬间。他画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试图留住光影在她脸颊上跳跃的痕迹。
画完后，他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给她看。这更像是一幅私人的肖像。
就在这时，岑默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程晏清下意识地想合上本子，却已经晚了。她好奇地偏了偏头，眼神落在他的画本上。
程晏清心跳漏了一拍，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将本子推了过去。
岑默低下头，仔细地看着那幅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程晏清紧张地等待着。许久，她抬起头，眼中没有被打扰的不悦，也没有羞涩，只有一种温和的欣赏。她拿起笔，在那张画纸的角落，轻轻画了一只蜷缩着睡觉的、毛茸茸的小猫，旁边用箭头指了指阳光，意思是“阳光太好，猫在睡觉”。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涌过程晏清全身。他看着她画的那只小猫，线条简单却生动异常。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如果它能动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