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年，我超常发挥，考上了省会的重点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爸把街坊邻居都叫来了，摆了两桌酒，他喝多了，拉着我的手说：“晓晓，以后出息了，别忘家。”我妈躲在厨房擦眼泪，给我装了满满一箱子的衣服，连冬天的厚毛衣都塞了两件，说：“省会冷，别冻着。”
大学四年，我过得挺顺。学的是汉语言文学，没事就泡在图书馆里，偶尔跟室友去逛逛街，吃顿火锅。那时候没怎么想过以后的日子，总觉得毕业还远，烦恼也远。直到大三那年，在一次社团活动上，我认识了陈凯。
陈凯是计算机系的，比我高一届，长得白白净净的，戴个黑框眼镜，说话的时候会有点脸红。他第一次跟我表白，是在学校的人工湖边上，手里攥着一束皱巴巴的满天星，说：“苏晓，我觉得你挺好的，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我那时候心跳得特别快，点头的时候，听见他松了口气，像个孩子似的笑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甜，太浅了，浅得像一层糖霜，一刮就掉。
毕业那年，陈凯拿到了一家互联网公司的offer，我也考上了老家的事业单位。本来我想着，先在老家工作两年，等陈凯稳定了，再商量以后的事。可陈凯跟我说：“晓晓，我想跟你结婚，咱们一起在省会打拼，好不好？”
我犹豫了。我妈打电话跟我说：“女孩子家，稳定点好，别跟他去遭罪。”可陈凯天天跟我画饼，说以后会买大房子，会让我过上好日子。我那时候被爱情冲昏了头，跟我妈吵了一架，收拾东西，跟陈凯去了省会。
结婚那年，我和陈凯没凑够首付，就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六十平米的小公寓。墙是最简单的白，家具大多是二手市场淘来的——浅木色的衣柜门有点歪，沙发坐久了会陷下去一块，但我们还是把阳台种满了绿萝，窗帘选了我喜欢的浅碎花，夜里开灯时，整个屋子都软乎乎的，像裹了层糖霜。
彩礼是陈凯家主动提的三万，用一个红布包着递过来时，我妈攥着我的手悄悄捏了捏。后来送我去公寓，她从包里又掏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塞到我行李箱最底层：“这是妈添的两万，你自己留着，别都给他，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信封上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我捏着那层薄薄的纸，鼻子忽然就酸了。
婚礼办得特别简单，就在家附近的小饭店定了包间，请的都是双方最亲近的亲戚，加起来不到十桌。我穿的婚纱是租的，裙摆有些地方磨得发亮，陈凯的西装也是借的，袖口卷了两圈才勉强合身。敬酒时，陈凯他妈——也就是我后来的婆婆，穿了件崭新的红色旗袍，领口绣着细碎的金线，拉着我的手时，指尖的戒指硌得我有点疼。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里满是期待：“晓晓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好好跟陈凯过日子，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咱们家就圆满了。”
那天的菜味道很普通，啤酒沫子沾了陈凯的领带，我妈坐在角落，一直看着我偷偷抹眼泪。可那时候我没觉得委屈，反而攥着陈凯的手，觉得六十平米的公寓，五万元的积蓄，还有这句带着期盼的叮嘱，就是往后一辈子的安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