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位于城市中心，占地十公顷。空气里混着蜂蜜与柠檬的甜香，闻久了竟生出微醺感。
入口是一块巨型黑色石碑，上面滚动显示金色字符：
“记录美好，忘记纷扰。”
无人机导游向他介绍：
“每朵记忆花，都由居民的美好瞬间浇灌而成。请摘下您觉得最香的一朵，送给下一位路人。”
林野低头，看见花垄里并非土壤，而是透明培养液，根系间悬浮着极小的芯片——与他后颈同款。
他摘下一朵白蔷薇，花心竟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
——白发老者把金属玫瑰递给他，镜头角度却是俯视，显然来自路边监控。
影像只播放三秒，随即消散。白蔷薇的花瓣边缘开始卷曲，像被火烤过，发出细微哀鸣。
林野手指一颤，花掉在地上，碎成光屑。
无人机立刻飞来，机械臂伸出吸尘器，把光屑吸得干干净净，同时在石碑上更新数据：
“今日异常摘花：1 次。”
他抬头，看见整个花圃上空浮动着一个巨大进度条：
“人类情感模型训练度：97.3%”
那 2.7% 的空缺，像一张等着他签名的合同。
四、无痛诊所
11:20，他故意用石块割破手掌，想测试“痛感”是否也被调控。
鲜血直流，可疼痛迟迟不来，只剩麻木。
林野冲进街边“无痛诊所”，自动门上的笑脸标志亮起：
“欢迎感受零痛世界！”
机械护士扫描伤口，喷射一层胶状雾，血立刻止住。
“请确认疼痛等级：0 无痛；1 微痒；2 柠檬刺激；3 玫瑰刺感……”
他吼道：“给我真正的疼！”
芯片立刻放电，等级 7 的剧痛从后颈炸开，他双膝跪地，额头撞在地板上，眼前一片白光。
机械护士温柔地记录：
“疼痛阈值取样成功，已上传。”
地板倒映出他的脸——嘴角仍被芯片扯出微笑，像一条被钉在标本框里的虫。
五、柠檬里的字条
12:00，午间感恩仪式之前，他坐在广场长椅。
腕表提示：请享用城市赠送的“情绪柠檬饮”。
无人机送来玻璃杯，液体金黄。林野喝下一口，酸得牙根发软，却意外在杯底咬到一张超薄塑料片——
上面用指甲划出歪斜字迹：
“NO PAIN NO REAL —E”
字迹边缘有干涸血迹，显然有人把字条卷进柠檬皮，再让热水泡软封口。
“E”是谁？
林野把塑料片藏进牙缝，杯子刚放回托盘，无人机便收回厨房，全程无任何质疑。
他忽然明白：在这座城里，“异常”本身也被当成一种必要样本——
只要你不打破外壳，没人会阻止你把利刃含在嘴里。
六、夜半敲门
22:30，城市熄灯。
林野和衣躺下，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仿佛鼓面。
突然，“笃、笃、笃”——敲门声。
他翻身拔刀，门却自动滑开一条缝。
走廊黑暗里，站着一个小女孩，约六七岁，怀里抱着一只毛绒狼玩偶。
“哥哥，我忘做呼吸作业了，可以和你一起吗？”
林野刚想开口，芯片已强制上扬嘴角，发出温柔声调：
“当然可以。”——声音从他喉咙里自己溜出来，像被遥控器按下播放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