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质问，没有呵斥，甚至连“你是谁”都没问。
林野握紧猎刀，犹豫是否劈碎摄像头，可网格红光突然变蓝，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喷雾洒下，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肌肉松弛剂？不，更像是……麻醉安慰剂。
摄像头轻轻晃动，像在安抚一条受惊的野狗。
“请不用担心，这里是伊甸市。您安全了。”
那句“安全了”像有魔力，让他想起十二年前母亲被流弹撕开肚腹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别怕，你安全了”。然后他母亲被荒原秃鹫分食。
林野甩甩头，把回忆连同血水滴一起甩在地上。他沿着绿色指示灯走去，每一步都在地毯上留下暗红脚印，可地毯像有生命，片刻就把血迹吸收干净，表面恢复簇新。
五、净化中心
房间洁白，天花板是整面柔光屏，模拟着初夏午后的天空，云朵慢得几乎不动。
林野被引导坐上一张 recliner，皮革温热，自动贴合他脊椎曲线。
“即将进行‘礼序适配’，过程无痛，请放松。”
他想问“什么是礼序适配”，可 recliner 扶手弹出环形箍，牢牢扣住他手腕与脚踝。天花板降下一只银白色机械花苞，花苞层层展开，中心是一枚比指甲盖还薄的黑色芯片，边缘闪着金丝。
“等——”
他刚开口，花苞已俯冲，芯片贴在他颈后，冰凉得像一滴雪水。
刺痛只持续 0.5 秒，随后是一阵酥麻的暖流，沿颈椎爬向大脑。
“礼序芯片植入完成。祝您生活愉快。”
机械臂递来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米白色亚麻衬衣、浅卡其长裤，还有一双软木底凉鞋。
林野摸了摸后颈，皮肤光滑，没有血珠，却有一道细微凸起，像被极细的缝线缝合。他忽然生出一种古怪冲动——想对机械臂说声“谢谢”。
话到嘴边，他硬生生咽下去，却尝到一股甜味，仿佛有人往他舌根滴了一粒糖精。
六、第一夜
夜里 22:30，城市熄灯。
林野被安排住进“梧桐道 17 号”——一栋两层小屋，门前有修剪成圆球的灌木，窗框刷成薄荷绿。床品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浴室热水二十四小时敞开。
他躺在柔软床垫上，等待睡意，却听见窗外有脚步声：整齐、轻盈，像一队训练有素的猫。
窗帘没拉严，他透过缝隙看见——
整条街的居民同时走出家门，排成两列，彼此微笑、点头，然后一起抬头，对着月亮方向做出“深呼吸”动作。
他们的嘴角上扬角度一模一样，露出八颗牙齿。
林野的腕表（入住时赠送）亮起温柔粉光，一行小字浮现：
【今晚情绪：恬淡。请与邻居同步呼吸，感谢优雅。】
他本能地屏住呼吸，可下一秒，一股细微电流从颈后芯片窜出，迫使他嘴角自动上扬，再上扬——
咔嚓。
他听见自己面颊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像一根被拉紧的弦。
十秒后，电流消失，微笑定型。窗外的人群也同步散去，脚步仍旧整齐。
林野冲到洗手间，镜子里的人对他笑得很礼貌，眼角却布满血丝。
他用手指去扯嘴角，竟一时扯不回来——皮肤像被胶水粘在了牙齿弧线上。
水龙头哗哗作响，他捧起冷水猛泼，终于把笑掰平，可心跳声大得仿佛敲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