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明衍已经推着小推车出现在花店后门的小巷里。周姐特意给他留出这块避风港,三面有墙围着,从主街几乎看不见这里。他小心翼翼地生火熬煮凉茶,草药的清香混合着晨露的湿气,在狭窄的空间里氤氲。
“今天城管应该不会来,”周姐从花店后门探出头,递给他两个包子,“我帮你盯着。”
明衍感激地接过早餐,手指无意间触到周姐的手腕——一股焦虑的能量波动传来。他下意识缩回手,最近他的感知越来越敏锐,几乎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怎么了?”周姐察觉他的异常。
“没、没什么。”明衍低头搅动锅里的药材,心跳却莫名加速。他最近总是莫名心慌,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上午生意清淡,只有几个熟客来买凉茶。十点左右,一个戴眼镜的陌生男子在巷口徘徊许久,最终走过来。
“请问...是明医生吗?”男子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迟疑。
明衍手一抖,勺子差点掉进锅里:“您、您找错人了...”
男子却急切地上前两步:“朋友介绍的,说您能看...特别的病。”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总响,像电流声...”
明衍警惕地打量对方。穿着普通,表情真诚,身上没有柳家人那种特有的能量波动。但他还是摇头:“我只是卖凉茶的。”
男子露出失望神色,却仍不死心:“我叔叔也是中医,说有些病...普通医院看不了。”他悄悄亮出手机屏幕——是张照片,慧海师父年轻时与另一个老人的合影。
明衍瞳孔微缩。师父从未提过有其他弟子...
“师父说,遇到难关可以找同门。”男子压低声音,“我现在...很难。”
明衍犹豫了。对方身上的能量场确实紊乱,像是受过某种精神创伤。而且能拿出那张照片...
最终,他让男子坐到小马扎上,手指搭上对方腕脉。能量感知展开的瞬间,他心头一震——这不是普通病症,而是异能反噬!对方是气系修炼者,能量核心严重受损!
“你...练功出岔了?”明衍声音发颤。
男子苦笑:“帮人‘维修电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他若有所指地看着明衍,“现在每天头疼得像要裂开。”
明衍咬咬牙,从推车暗格取出针包。这是慧海师父留下的北斗七星针,专门用来疏导能量淤塞。下针时,他集中精神引导对方紊乱的能量流,汗水很快浸透后背。
治疗结束时,男子长舒一口气:“舒服多了...多少钱?”
明衍习惯性摆手:“不用...”
男子却硬塞过来五百块钱:“必须收!下次还来找你!”说完匆匆离去。
握着烫手的钞票,明衍既欣喜又惶恐。五百块!相当于他摆摊十天的收入!但万一对方是柳家的探子...
下午三点,灾难突然降临。
两辆城管车毫无征兆地拐进小巷,下来六七个人。为首的还是那个年轻城管,但这次表情格外严厉。
“无证经营!占道摆摊!全部没收!”年轻城管直接开始搬东西。
明衍急得去拦:“同志,我这就收...”
“晚了!”城管推开他,“有人举报你非法行医!”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明衍呆立当场,看着推车、炉灶、药材被一样样搬上车。最可怕的是——慧海师父那本医书还在推车暗格里!
“书!我的书!”他疯了一样扑向推车。
年轻城管一把拽住他:“什么书?是不是非法出版物?”
周姐闻声赶来:“同志,误会了!他就是卖凉茶的...”
“有人证举报他非法行医!”城管亮出执法记录仪,“还收了五百块钱诊费!”
明衍浑身冰凉。那个戴眼镜的男子!果然是陷阱!
混乱中,慧能蹬着三轮车冲进来:“干什么!欺负小孩啊!”
年轻城管冷笑:“正好!你无照收废品,一起处理!”
推车被强行拖走时,医书从暗格滑落掉进水坑。明衍想去捡,却被城管死死按住。他眼睁睁看着师父毕生心血泡在污水中,眼前一阵发黑。
周姐拼命求情:“同志,孩子不容易,父母都不在了...”
“不容易就能违法?”城管不为所动,“再妨碍执法连你一起带走!”
最终,小推车和所有家当都被没收。明衍失魂落魄地坐在花店台阶上,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慧能蹲在旁边骂骂咧咧,周姐则不停打电话托关系。
“没事,小明,”周姐挂掉电话安慰他,“李队说只要交罚款,东西能拿回来。”
“多、多少钱?”
“三千。”
明衍眼前一黑。他全部积蓄加起来才两千多。
祸不单行。傍晚时分,两个卫生局的人突然上门。
“明衍是吧?有人举报你无证行医。”公文包啪地打开,“这是责令停止执业通知书。”
明衍脸色惨白:“我、我没有...”
“没有?”工作人员冷笑,“举报人提供了交易记录和录音,证据确凿。”
周姐赶紧打圆场:“同志,孩子就是卖凉茶的,哪会看病...”
“那就别卖药茶!”工作人员厉声道,“发现一次重罚一万!”
人走后,明衍瘫坐在地。三千罚款,一万威胁,像两座大山压下来。他全部家当加上今天那五百,也才两千七。
“肯定是柳家搞的鬼!”慧能气得踹墙,“那群王八蛋!”
周姐愁容满面:“现在说这个没用...要不我先借你?”
明衍摇头。周姐花店生意也不好,还拖着个上学的孩子。
深夜,明衍在花店打地铺,辗转难眠。他摸出藏在贴身口袋里的银行卡——余额两千三。又数了数现金——今天挣的五百加上之前攒的,总共四百多。
还差三百。三百块就能赎回吃饭的家当,否则...
他想起白天那个“患者”。如果真是柳家的人,说明对方已经布好天罗地网。今天要三百罚款,明天可能就要三千封口费。
绝望中,他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那个陌生号码——昨天那个“患者”偷偷塞给他的名片。
“想通了?”对方似乎毫不意外。
“...是不是你们举报的?”
电话那头轻笑:“柳老板很欣赏你的能力。来古董店工作,罚款我们交,每月还有固定工资。”
明衍手指发抖:“...做什么?”
“帮‘客人’调理身体。”语气暧昧,“比你摆摊轻松多了。”
电话挂断后,明衍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窗外月光冰冷,像一把手术刀。
凌晨时分,他悄悄起身,从周姐的账本里撕下一张空白页。铅笔在纸上犹豫良久,最终写下:
“周姐慧能哥:我走了。别找我。对不起。——明衍”
留下所有钱和银行卡,他只带走了那本湿漉漉的医书。推开门,晨雾弥漫如同迷途。
巷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柳苍玄微笑的脸。
“上车吧,明医生。”
明衍最后回望花店,那里有他最后的温暖。然后他拉开车门,像犯人走进囚笼。
轿车驶过寂静的街道。柳苍玄递过来一个信封:“预付工资。”
明衍捏了捏,厚度远超三千。
“需要我...做什么?”
“先‘调理’几个特殊客户。”柳苍玄微笑,“其中有个老太太,特别固执...需要你帮她‘想通’一些事。”
明衍突然想起陆沉的母亲——那个住在地下室,等着钱做手术的可怜老人。他猛地抬头,对上柳苍玄深不可测的眼睛。
“看来你猜到了。”柳苍玄轻笑,“放心,只是让她签份文件...”
“不...”明衍声音发颤,“我不能...”
“罚款三千,无证行医罚一万,加起来一万三。”柳苍玄慢条斯理,“或者,你去坐牢?”
轿车在红灯前停下。对面人行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推着电动车等待通行——是沈澈,车把上挂着外卖箱,脸上带着疲惫。
明衍突然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拦住他!”柳苍玄怒吼。
明衍在车流中狂奔,扑到沈澈车前:“救我!”
沈澈愣住:“明衍?你怎么...”
黑色轿车疯狂按喇叭,两个壮汉下车追来。
“快走!”明衍跳上电动车后座,“他们是柳家的人!”
沈澈二话不说拧动电门,电动车窜了出去。背后传来柳苍玄气急败坏的骂声。
拐过几个街角,确认没人追赶后,两人才停下来喘气。
“怎么回事?”沈澈惊魂未定。
明衍颤抖着说出经过,最后哽咽道:“他们想让我用能力害人...”
沈澈沉默片刻,突然问:“你还差多少钱?”
“三百...但这不是钱的事!”
“如果我借你三百呢?”
明衍愣住。
沈澈掏出手机:“秦叔说过,柳家最会拿捏人弱点。这次是三百,下次就是三千。我们不能永远被他们要挟。”
他拨通电话:“陆哥?我找到明衍了...对,就在三号楼后巷。带三百块钱过来...别问为什么。”
挂掉电话,两个年轻人相视无言。晨光刺破雾霭,照亮他们苍白却坚定的脸。
远处,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柳苍玄并不生气,反而露出玩味的笑容。
“种子已经播下...”他轻声道,“很快就会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