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瞬间,恐惧先于记忆攫住了我——冰冷的海水,变形的车厢,那个从越野车上下来的黑影……
我还活着?
我猛地想坐起,却浑身瘫软,只能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低矮、黢黑的木质房梁,空气中弥漫着鱼腥、霉味和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身下是硬板床,铺着粗糙但干净的旧床单。
“后生仔,醒咗啊?(小伙子,醒了?)”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皮肤黝黑、布满深壑皱纹的老人,正坐在一张小竹凳上,手里捣弄着石臼里的草药。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衫,眼神浑浊却透着一种渔民特有的坚韧。
“呢度系边度……(这里是哪里……)” 我下意识用粤语问,声音嘶哑得厉害。
“系个旧码头,风打散咗好多嘢,我喺海边见到你,当你就快唔得啦。(是个旧码头,台风打坏了很多东西,我在海边看到你,以为你不行了。)”
老人放下石臼,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饮咗佢,驱寒,你浸咗成晚咸水。(喝了它,驱寒,你泡了一晚上海水。)”
成晚?我已经昏迷了一夜?台风过去了?
我挣扎着靠坐起来,接过碗,浓烈的草药味冲入鼻腔。
我没有立刻喝,警惕地看着老人。经历了背叛和谋杀,我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阿伯,多谢你。我……我系遇到车祸,架车跌咗落海。(阿伯,谢谢你。我……我遇到车祸,车掉海里了。)”
我编造着理由,同时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老人只是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桦加沙’厉害啊,出事唔出奇。你算好彩,命大。(‘桦加沙’厉害啊,出事不奇怪。你算幸运,命大。)”
他转身从角落拿出一台老旧的晶体管收音机,拧开开关,刺啦的电流声后,传来了本地新闻台断断续续的声音:
“……超强台风‘桦加沙’已减弱为热带低压,但带来的破坏性影响仍在持续。据统计,全市共有……伤亡报告正在核实中。值得一提的是,我市知名高科技企业晨星科技创始人林琛先生,在台风登陆当晚,于沿海路疑似因车辆失控坠海失踪,搜救工作因极端天气一度中断,目前已恢复,但尚未发现……”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新闻里的声音平静而客观,宣告着“林琛”的死亡。
这一切,正按照我最初的剧本上演,只是过程,充满了计划外的杀机。
老人似乎对新闻并不太感兴趣,嘟囔着“有钱佬都唔识小心啲”(有钱人都不懂小心点),又去忙活他的渔网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还活着,这是最大的优势。
苏晴和赵凯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他们现在肯定在忙着接管公司,处理我的“遗产”,并在公众面前表演悲痛。
我必须知道他们现在的动向,以及,那个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老板”到底是谁。
我摸了摸内衬口袋,那个微型录音笔还在,防水性能看来不错。
但手机已经不知去向,可能掉在海里了。
我现在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需要想办法联系上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