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点头，取出一只茶盏，注水。
沈川暗暗侧目，见那汉子双手捧盏，一口饮下，面色竟缓了几分。汉子低声说了几句，沈川听不真切，只觉得带了几分诉苦的意味。老人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点头，极少插话。
喝完茶，汉子将几枚铜钱放下，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沈川心里更觉奇异：这茶馆，似乎不仅是卖茶的地方。
老人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淡淡说道：“世人皆有烦恼，只是有些话不便与外人说。来喝碗茶，说几句心里话，心境便能宽些。”
沈川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那您呢？您听过这么多故事，难道从不厌倦？”
老人放下手中书卷，望向窗外竹影，缓缓开口：“茶有苦，也有甘。若不细品，怎知其中滋味？人心亦是如此。”
这一句话，让沈川怔怔无言。
窗外的喧嚣声依旧传来，却隔着一道竹帘，被削弱成若有若无的背景。茶馆里的安静，仿佛能让人忘掉外头的繁华与纷扰。
沈川忽然觉得，这一碗茶，不仅解了口渴，也仿佛解了些心头的焦躁。他背井离乡，只因心中有难言的过往，此刻却不知怎的，被一句简单的话触动。
他抬头望向老人，眼底多了几分敬意。
老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轻轻合上书卷，低声道：“世间事，不必急在一时。你既进了这茶馆，便是有缘。来日若再经过，不妨再来坐坐。”
沈川沉默片刻，郑重点头：“好。”
那一刻，他隐隐觉得，自己或许会在这茶馆里，找到某种答案。
窗外的阳光渐渐斜下，市井的喧嚣逐渐融进茶香，老茶馆仍旧静静矗立在巷子深处，等着下一个推帘而入的客人。
2.旧客重来，茶里有话
竹帘轻轻一晃，一阵风随之灌入，将屋内的茶香吹得更浓。
沈川正端着茶盏，心神半醉，忽听得门口脚步声响。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略微佝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袖口破旧，腰间系着的绳子打了好几个结，显然是随时会断裂的模样。
男人的眼神有些游离，仿佛总在戒备四周。他推开竹帘时动作很轻，却在确定茶馆里没什么陌生人后，才长出一口气，脚步沉沉地走了进来。
“掌柜的。”男人声音嘶哑，像砂石在喉咙里打磨，“照旧，给我来一盏。”
老人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点点头，提壶注水。
热水落在茶叶上，香气弥漫开来。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伸手接过，先是捧在掌心烘了烘，像是借着这份热度温暖自己僵硬的手指，随后才一口饮下。
沈川本不欲多看，但他注意到男人手背青筋暴起，指节上厚茧交错，显然不是书生之手，更像是常年摸牌摇骰子的痕迹。
果不其然，男人喝了一口茶后，便低低苦笑：“掌柜的，我又输光了。”
老人只是静静看着他，未出一言。
男人像是受了鼓动，继续低声道：“这些日子，我也不是没想改，可手一痒，忍不住去赌坊。赢的时候，心里觉得天都在我手里；可一旦输掉，连命都要搭上……昨夜我又把家里仅剩的三两银子输尽了。家里娘子气得摔了碗，我怕她再忍不住带着孩子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