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溅青石镇
暮春的雨,黏得像江南女子织了一半的锦,把青石镇的青石板浸成深黑色,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潮湿的霉味。
沈惊鸿勒住马时,马蹄溅起的泥水刚好打在一个乞儿的破碗边。那乞儿约莫七八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怀里还护着个更小的孩子,见了生人,身子缩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沈惊鸿的目光在乞儿冻得发紫的脚上顿了顿,从怀中摸出块碎银子,屈指一弹,银子“当啷”一声落进破碗里。
他没等乞儿道谢,便牵着马往镇东的“悦来客栈”走。黑马是西域良种,毛色油亮,即便被雨水打湿,也掩不住那股子烈性。身上的玄色劲装更衬得他肩宽腰窄,腰间悬着柄无鞘长刀,刀身是暗沉的铁色,只在刀柄处缠了圈磨得发亮的黑绳——这是他的“断锋”,十年前在漠北斩了马贼首领“鬼见愁”后,用其佩刀重铸的,刀刃上还留着道浅浅的缺口,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疤。
客栈里闹哄哄的,七八张桌子坐得满当当,大多是行商和镖师。沈惊鸿刚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就听见邻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接着是女人的啜泣声。
“老子花了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拍着桌子,酒气熏天,“不过是个卖唱的,还敢跟老子摆架子?”
那卖唱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头上插着支素银簪子,手里还攥着把断了弦的琵琶。她被汉子推得踉跄了两步,撞到身后的酒坛,坛口的泥封“哗啦”碎了一地。
“张爷,您饶了我吧,我……我还要赶路。”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忘了把琵琶护在怀里。
那姓张的汉子是青石镇附近的恶霸,仗着有个在县衙当差的表哥,平日里在镇上横行霸道。他见姑娘不肯就范,眼里的凶光更盛,伸手就去抓姑娘的手腕:“赶路?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张恶霸只觉手腕一阵剧痛,像被铁钳夹住似的,他龇牙咧嘴地回头,就对上了沈惊鸿冷得像冰的眼神。
“放手!”张恶霸吼道,另一只手就去摸腰间的短刀。
沈惊鸿没说话,只是手指微微一用力。“咔嚓”一声脆响,张恶霸的手腕骨直接被捏断。他惨叫着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客栈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沈惊鸿身上,有惊惧,有好奇,还有些镖师悄悄握紧了腰间的兵器。
“滚。”沈惊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恶霸的几个跟班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扶起张恶霸,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客栈。
沈惊鸿松开手,看了眼还在发抖的姑娘,又看向掌柜:“给她开间上房,再备些吃的,账算我的。”
掌柜连忙点头:“好嘞,客官您放心!”
姑娘这才缓过神,走到沈惊鸿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苏慕烟,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沈惊鸿正端起店小二刚送来的热茶,闻言动作顿了顿。他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自己的名字了,江湖上的人都叫他“断锋”,有人说他刀快,有人说他心狠,却没人知道他的真名。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他避开了名字的问题,仰头喝了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心底那股常年不散的冷意,“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赶路太危险,还是早些找个安稳地方落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