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盛夏的辽东,山谷中热气蒸腾,蝉鸣聒耳。煤矿工地上一片繁忙景象,人们赤膊上阵,汗流浃背,却干劲十足。

最初的露天开采很快遇到了瓶颈。表层的煤容易获取,但随着开采深入,裸露的煤层越来越少,不得不向地下发展。我们开挖了第一个斜井,但很快就遇到了问题:支护不足,经常塌方;通风不良,矿工呼吸困难;排水不畅,井下积水严重。

更严重的是,由于缺乏安全知识,短短十天内就发生了三起伤亡事故:一次塌方砸伤两人,一次瓦斯泄漏导致三人昏迷,还有一次井下溺水险些丧命。

矿工们开始恐慌,有人甚至拒绝下井。进度严重滞后,整个工业计划面临搁浅的危险。

“大哥,这样下去不行啊!”张飞焦急地说,“今天又有五个人说不干了,说下井就是送死。”

关羽也面色凝重:“某观察多日,发现井下作业确实危险重重。若无良策,恐难继续。”

我深知问题的严重性。当晚,我闭门不出,在油灯下苦苦思索。现代煤矿的安全规范和管理制度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但要适应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谈何容易。

第二天清晨,我将所有矿工召集到一起。人们脸上写着恐惧和疑虑,甚至有人已经打包好行李,准备离开。

“诸位,这几日的事故,责任在我。”我开门见山,向众人深深一揖,“是我考虑不周,让诸位身处险境。在此,我向大家赔罪。”

众人没想到我会主动承担责任,一时愕然。几个原本打算离开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但是,”我提高声音,“我们不能因噎废食。煤矿是我们的希望,是过冬的保障,更是未来发展的基础。我已经想到了改进方法,请大家再信我一次。”

我拿出了连夜绘制的煤矿改造方案:

首先,改进矿井结构。将单一的斜井改为双井系统——一个主井用于运输煤炭和人员,一个副井专门用于通风和排水。这样既能保证通风,又能及时排水,大大减少事故风险。

其次,引入支护技术。我设计了适合当地条件的木支护结构,用粗大的原木做成框架支撑井壁,防止塌方。同时规定每掘进一段距离就必须进行支护,否则不得继续作业。

第三,建立安全制度。包括下井前检查通风和支护情况;严禁单独作业,必须两人以上同行;设立专门的安全监督员;每天开工前进行安全训话等。

最重要的是,我设计了一套简易的通风系统:在主井和副井之间开挖连通的风道,利用井口高度差形成自然风流。还在井下设置了多个通风口,确保每个作业面都有新鲜空气流通。

“这些方法真的有用吗?”一个老矿工怀疑地问,“我挖煤十几年,从没见过这种挖法。”

我耐心解释:“老人家,您看这烛火。”我点燃一支蜡烛,放在设计的通风口处,火苗明显向一个方向倾斜,“风自然流动,就能把井下的浊气带出去,把新鲜空气引进来。这样就不会再有闷气伤人的事了。”

老矿工睁大眼睛:“神了!真的有用!”

见最有经验的老矿工都认可,其他人也逐渐打消了疑虑。

说干就干。我们暂停采煤作业,全力进行矿井改造。首先开挖副井,建立通风系统;然后加固所有井道支护;最后开挖连接风道,完成整个系统。

改造期间,我亲自下井指导,确保每个细节都符合要求。关羽负责人员调配和监督,张飞则带人上山砍伐合适的支护木材。

十天后,改造完成。当我们再次点燃蜡烛测试通风时,气流明显而稳定,井下空气清新多了。工人们惊喜地发现,原来那种闷热窒息的感觉消失了。

“现在感觉能喘过气来了!”

“支护很牢固,不用担心塌方了!”

“排水沟挖好了,井下不再积水了!”

信心重新建立起来,采煤作业得以继续。但我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接下来,我着手改进采矿工具和方法。当时的矿工主要使用镐和锹手工挖掘,效率低下。我设计了几种专用工具:一种尖头的破煤镐,能更容易地撬动煤块;一种宽口的装煤锹,能一次搬运更多煤炭;还有专门用于支护的测量工具和木工工具。

更重要的是,我引入了分工协作的概念。将矿工分成掘进组、支护组、运输组和地面组,各司其职,专业化作业。这样不仅提高了效率,还因为每组只专注一个环节,熟练度大大提高。

“大哥,你这分工的法子真妙!”张飞赞叹道,“以前乱糟糟的,现在井然有序,效率高多了!”

生产效率确实大幅提升。改造前,我们每天只能产出不到千斤煤;改造后,日产量稳定在三千斤以上,而且事故率大大降低。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劳动力不足。随着生产规模扩大,原有的人手已经不够用。我们必须雇佣当地人。

这在当时是个大胆的决定。汉人与当地部落之间长期存在隔阂,互相猜疑。要让鲜卑、乌桓等族人进入我们的核心产业,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智慧。

我决定亲自去拜访附近的部落。带上翻译和礼物,我先后拜访了三个较大的部落,提出雇佣他们的人来煤矿工作。

“我们提供稳定的工作和公平的报酬,”我向部落首领承诺,“每天工作六个时辰,包两餐,日薪五钱,或者用盐、布匹、工具等价支付。”

这个条件相当优厚,相当于中原熟练工匠的薪资水平。首领们心动了,但仍有疑虑:“我们的族人不懂挖煤,能行吗?”

“我们会提供培训,包教包会。”我保证道,“而且我们矿上已经有完善的安全措施,比打猎安全得多。”

最终,三个部落各派出十名青年前来试用。我特意安排他们与汉人矿工混合编组,互相学习语言和技术。

开始确实有些摩擦。文化差异、语言障碍、技术生疏...问题层出不穷。但我坚持平等对待,公平分配,很快赢得了他们的信任。

特别是我设计的多劳多得奖励制度,极大地激发了大家的积极性。每天完成基本定额后,超产部分按比例给予额外奖励。这个制度无论汉胡,一视同仁。

一个月后,这些部落青年不仅完全适应了工作,有些甚至成为生产骨干。一个叫哈森的鲜卑青年尤其出色,他力气大,学习快,很快被提拔为小组长。

“在这里干活,比放牧打猎强多了!”哈森用生硬的汉语说,“有稳定的收入,不用看天吃饭,还能学到技术!”

更令人惊喜的是,通过这种雇佣关系,我们与当地部落的关系大大改善。他们不再视我们为外来入侵者,而是带来工作和财富的伙伴。甚至有几个部落主动提出想要更多人来做工。

煤矿的产量稳步提升,到秋末时,日产量已经达到五千斤。我们建起了专门的煤场储存煤炭,不仅足够自用,还有余力向外出售。

然而,我并没有满足于此。煤炭的价值远不止取暖燃料这么简单。我开始试验煤炭的其他用途。

最重要的当然是炼焦和冶铁。我设计了一种简易的炼焦窑,将煤炭在缺氧条件下加热,得到焦炭。焦炭比原煤燃烧温度更高,更稳定,是理想的冶铁燃料。

同时,我开始筹建第一座高炉。利用当地的铁矿和石灰石,加上焦炭,我们就能炼出铁来。这将是真正的工业起点。

秋去冬来,当第一场雪覆盖山谷时,我们的煤矿已经步入正轨。井下的作业更加安全高效,产量稳定增长,与当地部落的关系日益融洽。

最让我欣慰的是,整个团队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从前那种恐惧和疑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希望。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工作,知道自己的劳动有价值。

除夕之夜,我们在煤矿工地上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庆祝活动。汉人和胡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食物和美酒,畅谈着未来的计划。

我站在高处,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从一个简单的煤矿开始,我们不仅解决了能源问题,更建立了一种新的生产关系和民族关系。这或许比煤炭本身更有价值。

“大哥,你看!”张飞突然指着远处。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山谷中点点灯火,那是我们新建的住房;煤矿井口冒着淡淡白气,那是地下温暖的呼吸;更远处,正在建设的高炉已经初具雏形...

这一切,都始于那个险象环生的煤矿,始于那次几乎导致计划夭折的危机。

“翼德,云长,”我望着两位兄弟,“这才只是开始。有了煤,有了铁,我们就能制造更多东西,做更多事情。”

关羽抚须微笑:“某期待那一天。”

张飞豪迈大笑:“俺老张跟着大哥干到底!”

寒风中,煤矿的火光格外温暖。那不仅是物质的火焰,更是希望的火种。在这辽东大地上,一个不一样的未来正在孕育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