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一股酸味。牛奶混杂着尿布的味道。江南把钥匙扔在柜子上，发出声响。客厅里，玩具散落一地。一个塑料鸭子，侧躺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沙发上，堆着衣服。他的，还有女儿的。他走过去，脚底踩到一个东西，很硬。他低头，是一块积木。
女儿一一在卧室里哭。声音不大，断断续续。像一只猫。江南走过去，打开门。一一坐在婴儿床里，脸上挂着泪。她看见江南，伸出两只手。嘴里发出模糊的音节。
江南把她抱起来。一一的身体很轻。他拍着她的背。一一的哭声停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江南闻到自己身上的烟味。他一天没有吃饭。胃里在烧。
他抱着一一走到厨房。水池里，堆着碗。昨天的。前天的。奶瓶里，残留的奶渍已经发黄。他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半盒牛奶，一瓶啤酒。他关上冰箱门。门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女人在笑。女人的眼睛弯着，像月亮。那是林漱。一年前，她走出了这扇门。再也没有回来。
江南抱着一一，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没有声音。只有画面在闪。一一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呼吸很轻。江南看着她的脸。她的眉毛，像林漱。嘴巴，也像。
手机响了。是他的上司。问一个bug的进度。江南用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抱着一一。他说，快了。明天早上。上司在那头说了些什么。江南没有听。他看着茶几上的外卖盒子。里面的汤，已经凝固了。像一块黄色的蜡。
挂了电话。房间里又只剩下沉默。一一的呼吸声，电视里无声的闪光。江南觉得累。不是身体。是别的地方。他说不清楚。他打开手机，点开一个二手交易软件。搜索框里，他输入了三个字：机器人。
一个商品链接跳了出来。
【KS-7型家用机器人，九成新，低价转让。】
卖家说，因为要出国，所以急出。价格很低。低得不正常。江南问，有什么问题吗？卖家回得很快：没有。功能完好。就是……有时候会自己发呆。
发呆？
江南想。机器人怎么会发呆。
他看着怀里熟睡的一一。又看了看照片上林漱的笑。他点了购买。
三天后，一个箱子被送到门口。箱子很大。江南把它拖进客厅。打开。里面躺着一个“人”。仿生皮肤，接近真人的质感。穿着一身灰色的制服。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闭着。
他按照说明书，按下了她后颈的开关。
她睁开了眼睛。瞳孔是黑色的。里面没有光。她站起来，一米六八。和林漱一样高。
她对着江南，微微鞠躬。电子合成音响起，没有情绪。
“KS-7为您服务。主人，请下达指令。”
江南看着她。看了很久。他说：“打扫房间。”
KS-7转身，走向厨房。拿起水池里的碗。开始清洗。动作流畅，没有一点声音。江南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这个背影，也和林漱很像。
2
KS-7的效率很高。
一个小时。整个家，变了一个样子。地板发光。玩具被收纳在箱子里。沙发上的衣服，被叠好，分门别类。厨房里，碗筷放进了消毒柜。水池里，没有一点油污。
江南站在客厅中央。感觉有些陌生。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干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