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页边缘被摩挲得发毛。藏了多久?她瘫坐在冰冷地板上。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铁锈味。信任像张薄纸,被彻底捅穿。
次日清晨。
杨轩禹发现文件被重新平整地放回抽屉原位。
妻子什么都没问。反常的沉默比质问更令人窒息。早餐桌上,她递过温热的牛奶,指尖避开他的触碰。
“志翔班主任又来电了。”她声音平静无波,“数学成绩又垫底。必须请家教了。”
“我说了不行!”他脱口而出,裁员阴影像毒蛇噬咬神经,“现在什么光景?乱花钱就是找死!”
“死?”赵乐琪忽然轻笑一声,抬起眼看他。那眼神空茫,却像有千钧重,“你觉得,现在这样和死有什么区别?”
杨轩禹被那眼神刺得猛地起身,椅子在瓷砖上刮出刺耳噪音。“我懒得吵!”他抓起公文包摔门而去。
门板震颤。志翔缩了缩脖子,勺子哐当掉进碗里。
赵乐琪约见了家教林老师。
年轻,干净,身上有粉笔灰和阳光的味道。试讲课安排在周六下午。
杨轩禹被要求必须在场。他阴沉着脸坐在客厅,笔记本摊在膝上,精力却无法聚焦于屏幕。
林老师温和地问志翔:“我们可以从你最感兴趣的章节开始,比如……”
“他没什么感兴趣的。”杨轩禹硬邦邦打断,“就是懒,不专心!你得逼他学,严点!”
志翔头垂得更低,手指绞紧衣角。
赵乐琪端茶的手微微一抖。她看着丈夫焦躁的侧脸,那里面只有被触犯权威的不耐,没有半分对儿子的理解。
一道无形的裂痕,随着那句打断,彻底劈开了这个下午。
杨轩禹应酬醉酒归来。
雨声哗啦。他浑身湿透,倚着门框,领带歪斜,眼底一片浑浊的红。
赵乐琪扶他进来。他甩开她的手,踉跄几步,视线落在闻声出来的大女儿欢欢身上。
十五岁的少女,已有几分母亲年轻时的清丽轮廓。
他恍惚着,竟咧嘴笑了笑,口齿不清地嘟囔:“乐琪……别、别生气了……公司……快完了……我怎么办……”
他把她当成了妻子。
欢欢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赵乐琪冲过去想扶正他:“你看清楚!她是欢欢!”
杨轩禹却像找到宣泄口,抓住“妻子”的手臂,鼻涕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他们都要我走……我完了……你不能也看不起我……”
不堪的重负,以最错位的方式,砸向无辜的孩子。
赵乐琪猛地将他拽开。他失去平衡,瘫软在地,很快发出鼾声。
欢欢默默举起手机,录下父亲最后的呓语:“……撑不住了……别离开我……”
录音文件。她指尖颤抖,发送给了妹妹乐乐。附言:“这就是我们的爸爸。”
乐乐点开录音。
父亲崩溃的哭诉在耳机里炸开。
她正与网友争执。对方讥讽她:“一看就是缺爱才在网上找存在感。”
她猛地掐断语音通话。父亲卑微的乞求像针一样扎进耳朵。羞耻和愤怒轰然燃烧。
她冲进客厅,对着昏睡的父亲尖叫:“窝囊废!你不配当我爸!”
赵乐琪试图抱住她。被她狠狠推开。
“还有你!除了忍还会什么?这种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