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陌生女人
高三那年，我爸带回一个陌生女人。
「叫阿姨。」他扯着嘴角，「以后她住家里。」
妈妈才去世半年，婚纱照还挂在客厅墙上。
我摔了全家福，绝食抗议，却无意间发现
这个女人左手腕有道疤，和妈妈自杀时的伤口一模一样。
瓷片溅开的声音很脆，像除夕夜不小心摔碎的碗，带着一种猝不及防的终结感。玻璃相框四分五裂，里面嵌着的那张笑脸也支离破碎，照片上三个人的面容被扭曲的裂隙割开。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一种冰冷的死寂。
林薇保持着摔砸的姿势，手臂还悬在半空，微微颤抖。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眶是红的，但没有泪。泪好像在这半年里流干了，或者被此刻胸腔里那团更炽热的火焰烤干了。
她盯着地上的碎片，又缓缓抬起眼，目光掠过玄关，盯在客厅正中央那面墙上。巨大的婚纱照依旧挂在那里。照片里的女人，眉眼温柔，头轻轻倚在身边男人的肩上，笑容里有种对未来毫无保留的信赖。那是她妈妈，才走了半年。相框一尘不染，仿佛昨天还有人精心擦拭过。
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她的父亲林国栋，脸色铁青，嘴角那道勉强扯出来的弧度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疲惫的、近乎麻木的愠怒。他身后半步，站着一个女人，穿着素雅的灰色羊绒衫，黑色长裤，低着头，看不清脸，只有一头顺滑的及肩发垂下来，身形瘦削。
“林薇！”林国栋的声音压抑着，像闷雷滚过，“我再说一次，叫阿姨。”
林薇的视线从婚纱照上挪开，钉子一样钉在那个低垂着头的女人身上。阿姨？哪个阿姨？她妈是独生女，家里哪来这么个凭空冒出的“阿姨”？
“以后，苏阿姨就住在家里。”林国栋继续说着，语气生硬，像在宣布一项不容置疑的决定，而不是在跟自己的女儿商量，“她住客房。你高三了，专心学习，别的不用你管。”
别的？什么别的？林薇想笑。是摔碎的全家福不用管，还是墙上妈妈的笑容不用管？或者是这个突然登堂入室、要取代妈妈位置的女人不用管？
那个被称作“苏阿姨”的女人终于抬起了头。很清秀的一张脸，皮肤白，眉眼细长，看起来三十出头，比实际年龄显小，带着一种怯生生的、甚至是惶恐的神情。她的目光和林薇锐利的眼神一碰，立刻像受惊一样闪躲开，又低下了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这副样子，更让林薇心头火起。装什么柔弱？装什么无辜？
“家？”林薇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嘲讽，“哪个家？这是我妈的家。”
林国栋腮边的肌肉鼓动了一下，显然在极力克制：“这也是我的家！薇薇，你妈妈已经走了，我们的生活还得继续……”
“继续什么？”林薇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尖锐得刺耳，“继续让你迫不及待地把不明不白的女人带回来？半年！才半年！妈尸骨未寒，你就等不及了是吗？”她伸手指着墙上的婚纱照，“你看清楚！那是我妈！你还记不记得她是怎么……”
“够了！”林国栋暴喝一声，额上青筋凸起，扬起了手。
林薇梗着脖子，毫不退缩地瞪着他，眼底是彻骨的失望和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