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两短"的手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林墨关上窗,发现窗棂上多了道新鲜的刻痕——是朵五瓣梅花,与父亲考篮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取出篮中那粒刻着"明"字的黄豆,轻轻一捏,豆子裂成两半,里面是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子时,明远楼。"
明远楼在贡院东南角,是存放考具的库房。林墨换上夜行衣,刚出门就听见屋顶瓦片轻响。抬头望去,卖泥人的少年正倒挂在檐下:"跟我来。"
他们穿街过巷,最后从排水沟钻入贡院。明远楼底层堆满考箱,二楼却亮着微光。少年指指天花板:"学政在上面。"说完就消失在黑暗中。
楼梯吱呀作响。林墨刚踏上最后一级,就听见周县丞的咆哮:"...必须废了那小畜生的考卷!"
"周大人慎言。"陈学政的声音不紧不慢,"本院奉命主考,只认文章不认人。"
透过屏风缝隙,林墨看见周县丞将一叠银票拍在案上:"这是三千两!只要明日搜检时..."
"时什么?"学政突然提高声量,"在考箱夹层藏小抄?还是往饮水中下药?"他甩出本账册,"这些够周家满门抄斩了!"
账册记录着周家贿赂考官的明细,最后一页竟是周县丞与杜衡之的契约:纹银五千两,买林墨落第!
周县丞面如土色:"下官...下官..."
"滚回去告诉你主子。"学政将银票扔到他脸上,"明日若敢动林墨一根汗毛,这本账册就会出现在方巡抚案头!"
周县丞踉跄退下后,屏风后转出个人——竟是杨进士!他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刚截获的,周家飞鸽传书。"
学政展开纸条,冷笑:"果然要改考题。"他转向杨进士,"你确定那孩子能应对?"
"他父亲当年能连中三元,"杨进士轻声道,"儿子岂会差?"
两人密谈时,林墨注意到学政案头有份名单,首行写着"地字七号补录:林墨"。原来学政早安排他补入父亲当年的号舍!
回官舍途中,林墨绕道西湖。断桥残雪处,苏婉清一身素衣立于船头:"林公子,看这个。"她递上封信,是周世仁写给杜衡之的密函,提到"巡抚已换题"。
"题是什么?"
"不知道。"苏婉清指向湖心亭,"但明日卯时,周县丞会在那儿见个重要人物。"
天蒙蒙亮时,林墨已潜伏在湖心亭假山后。周县丞果然乘小舟而来,与之会面的竟是独眼书商!两人交谈声随风飘来:
"...《论语》改《春秋》..."
"...首题'郑伯克段'..."
"...次题'楚子问鼎'..."
林墨心头狂跳。这是今年院试的真实考题!若此时举报,可保科举公正;但如此一来,就查不出父亲冤案与考题泄露的关联了。
正犹豫间,背后突然一凉——有把匕首抵住他后心!
"林公子好雅兴。"是杜衡之的声音,"这么早来游湖?"
林墨急中生智,假装系鞋带躲过匕首,反手将杜衡之推入湖中。落水声惊动了亭中人,独眼书商如鹰隼般扑来。林墨刚要跑,却被周县丞拦住去路。
"天堂有路你不走!"周县丞狞笑着抽刀。千钧一发之际,湖面飞来支羽箭,正中周县丞手腕!
芦苇丛中划出条小船,船头站着卖泥人的少年,手里拿着孩童玩的弹弓——方才那"箭"竟是泥丸!
回到官舍,林墨发现考篮被动过。三支毛笔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支乌木杆的"一品笔",笔管上刻着"青云"二字。篮底又多了粒黄豆,这次刻的是"暗"字。
院试前夜,杭州城暴雨倾盆。林墨整理考具时,官舍大门突然被撞开。浑身湿透的杨进士冲进来:"快走!周家买通衙役要来拿你!"
"为何?"
"他们..."杨进士话未说完,窗外射进支弩箭,正中他胸口!
林墨扶住摇摇欲坠的杨进士,老人从怀中摸出本染血的小册子:"这是...你父亲..."便再无声息。
衙役的脚步声已到院中。林墨翻开小册子,第一页写着:"吾儿若见此书,当知为父死因——题在'郑伯克段'三字。"后面几页却被人撕去了。
窗外闪电划过,照见墙上一行血字:"号舍有诈,勿入地字七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