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甚至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荒芜。
我的沉默,比任何辩驳都更具力量。
他身下的骏马不安地踏动着蹄子,喷出白色的鼻息。周围的侍卫面面相觑,终于有领头的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道:“云将军,请您……让开道路吧,吉时耽误不得。”
云舟像是没听见,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钉穿。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指尖在空中痉挛般地收拢,最终却只握住了冰冷的空气。
“为什么……”他问,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却又清晰地传入我耳中,“为什么不等我……”
这一次,我连笑都省去了。
“将军,”我垂下眼睫,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被衣袖遮盖的手,“路,是自己选的。三年前你选了一次,如今,我选一次。很公平。”
“让开。”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身体剧烈地一晃,几乎要从马背上栽下来。旁边的副将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我放下了轿帘。
织金的厚重帘幕垂落,隔绝了他的视线,也隔绝了外面那个世界。轿内重新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缝隙里漏进几丝微弱的光,映着嫁衣上繁复的刺绣,冰冷而华丽。
轿外,传来他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还有被强行拖拽开的挣扎声响,马蹄杂乱,人声低喝。
轿身轻轻一动,重新被抬起。
锣鼓声迟疑地、试探性地重新响起,然后逐渐变得喧嚣,努力地想要掩盖掉方才那一段不合时宜的插曲。队伍,再一次缓缓向前移动。
我靠在轿壁上,听着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轱辘声,听着外面渐渐恢复的喧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触碰到袖口下那些凹凸的疤痕,粗糙的触感提醒着我一些永远无法磨灭的东西。
心口那片地方,空荡荡的,吹着穿堂的风,既不觉得疼,也不觉得难过。
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死去了。
5
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驶出了长安城。
厚重的城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巨响,像是彻底隔绝了一个时代。
城外的风立刻变得不同,裹挟着尘土和野草的气息,更加粗粝,更加自由,却也更加荒凉。
送亲的仪仗严格按照礼制,华盖如云,旌旗招展,宫娥内侍垂首敛目,随行的护卫军甲胄鲜明,步伐统一。一切看起来盛大而庄严,符合一个公主远嫁应有的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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