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公主,却爱上从小陪我挨饿受冻的小侍卫。 及笄那年,我偷偷绣了嫁衣,等他带我走。 他却跪在我面前:「公主,边疆战事吃紧,臣想去挣军功。」 三年后他凯旋,我却主动请缨和亲塞外。 婚轿经过长安街时,他红着眼拦在路中央: 「你说过要等我回来娶你的——」 我掀开帘子,笑着让他看我被炭火烫伤的双手: 「将军认错人了,那个等你的人,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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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敲在窗棂上,沙沙的响,像是永无止境的寒冬又在啃噬这破旧的宫檐。

我缩在冷宫偏殿的角落,借着炭盆里那点将熄未熄的微光,手指僵硬地穿引着最后一根金线。嫁衣鲜红的缎子铺在膝头,刺目的颜色,几乎要灼伤这满室的灰败与阴冷。针尖又一次戳进指腹,细密的疼,血珠渗出来,迅速被布料吮吸,留下一个深暗的点儿。

“嘶……”我下意识含住手指,抬眼看向窗边那个挺拔又沉默的身影。

云舟握着剑,像尊石雕,守在风口,替我将那钻进来的冷风挡去大半。他的旧甲洗得发白,肩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沫。

“就快好了。”我低声说,牙齿有点打颤,“等绣完这对鸳鸯,就彻底好了。”

他转过身,眉眼在昏昧里显得很深,声音绷得紧:“公主,不值得。”

“值得。”我打断他,手指抚过嫁衣上繁复的纹样,声音轻却执拗,“你说过的,等开了春,宫里放年例的时候,守角门的刘侍卫会喝醉,我们就……就从那里出去。外面天地那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炭盆里爆开一点细微的噼啪声,火光跳了一下,映亮他骤然苍白的脸。他喉结滚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身上那件磨旧了的毛边披风解下,走过来,不容分说地裹在我几乎冻僵的肩上。带着他体温的热意包裹而来,我嗅到风雪和他身上干净皂角混合的味道,那一刻,什么寒冷、什么饥馑,都似乎远了。

我以为那就是一辈子。

及笄礼那天的天,是澄澈的蓝。宫墙内的繁琐礼仪刚毕,我连吉服都来不及换下,攥着那对粗糙却是我仅有的金簪,跑去寻他。心里揣着只雀跃的鸟,扑棱着翅膀,要从喉咙里飞出来——这是母亲去时留给我的一点念想,我想给他,算是……聘礼。

他站在我们常去的废苑枯井旁,一身戎装,簇新而冷硬,衬得他眉眼陌生。

“云舟!”我笑着奔过去,几乎要撞进他怀里。

他却猛地后退一步,单膝跪了下去,头深深低下:“公主。”

我脚步钉在原地,手里的金簪硌得掌心生疼。

“臣,”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沉沉的,砸在冻土上,“请命赴北疆,即刻启程。”

风好像停了,连枯枝上最后一片叶子也不再颤动。我看着他头顶的发旋,有些听不懂:“……北疆?即刻启程?你说什么胡话?我们不是说好……”

“北狄犯境,军情紧急。男儿志在四方,臣想去挣一份军功。”他打断我,每一个字都像是冰棱,凿在我心口,“请公主成全。”

成全?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那件我熬了无数夜、手指扎破无数次才缝就的嫁衣,还藏在我殿中那只破旧的衣箱最底下。它等不到它的新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