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闻周刊》编辑部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键盘敲击声像密集的子弹。周见微坐在工位上,屏幕冷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光标在文档标题处闪烁,“顶流王疏野《追光》发布会表现沉稳,新角色引期待”。

“沉稳”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生疼。林曼主编半小时前扔回这份稿子的场景还在眼前晃动。

“周见微!”高跟鞋的脆响如同丧钟,林曼的身影带着一股香水和怒火混合的旋风刮到她的隔断前,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啪”地一声戳在打印稿上,“这就是你熬了一宿的‘大作’?‘表现沉稳’?‘引期待’?通篇废话!我要的是爆点!是独家!是能爬上热搜的词条!”

打印稿的纸张边缘被林曼尖锐的指甲戳破,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如同周见微紧绷的神经。

“后台那么混乱,你就没拍到一张他失态的照片?没录到一句他情绪失控的话?哪怕是他对哪个记者皱了下眉头都行!”林曼的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王疏野这种级别的顶流,他放个屁都是流量!你呢?你连个响儿都听不着!还把自己搞得像个被人踩过的破布娃娃!”刻薄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周见微腰侧那道用强力胶布勉强粘合、依旧狰狞的撕裂口。

周围的键盘声诡异地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从隔断上方或侧面投来,带着同情、漠然或幸灾乐祸。

周见微的手指在桌面下死死抠住掌心,指甲陷进肉里,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抵御这公开的凌迟。脚踝的旧伤也隐隐作痛。她想起后台的混乱,想起王疏野台上精准的解围和通道口那无声的唇语,想起助理赵阳那句“下次,站稳些”所有的画面都成了此刻耻辱的注脚。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林曼俯下身,带着浓烈香水味的气息喷在周见微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王疏野下周在城郊湿地公园录制《极限挑战者》户外特辑。我要独家。不是通稿,不是路透,是能挖到他骨头缝里的东西!挖不到”

林曼没有说完,只是直起身,用那双淬了冰的眼睛最后剐了周见微一眼,留下一个无声的威胁,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空气重新流动,键盘声再次密集起来,却像裹上了一层厚重的隔膜。周见微僵在原地,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浸透,粘腻地贴在皮肤上。电脑屏幕上“表现平稳”那行字,像巨大的嘲讽。转正?没有独家,没有爆点,她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成问题。

她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删掉了“表现平稳”,光标在空白处疯狂闪烁,如同她此刻擂鼓般的心跳。她必须抓住这根稻草,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城郊湿地公园,《极限挑战者》录制现场。

初秋的天气带着一丝凉意,但现场的气氛却如同煮沸的油锅。节目组拉起的警戒线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狂热的粉丝。各种应援手幅、灯牌汇成一片晃动的光的海洋,尖叫、呐喊声浪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天空。

“疏野!疏野看这边!”

“哥哥!哥哥我爱你!”

“啊!!!”

周见微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服和耐磨的工装裤,脖子上挂着沉重的单反相机,后背的背包里塞着录音笔、备用电池和各种工具,像一只全副武装却误入战场的工蚁,艰难地在狂热的人潮中蠕动、挣扎。

汗味、香水味、尘土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浑浊气息。每一次人群的推挤都像巨浪拍打,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稳住身形,脚踝的旧伤在每一次踉跄时都发出尖锐的抗议。视线被不断挥舞的手臂和晃动的灯牌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勉强捕捉到远处录制区域里那些模糊晃动的身影。其中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穿着醒目的亮橙色队服,即使隔得很远,在人群中依旧如同自带聚光灯。

王疏野。

目标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为了抢占一个稍微靠前的位置,周见微已经在这里挤了将近两个小时。她尝试过各种角度,试图捕捉到王疏野不同于镜头前完美形象的瞬间,一个擦汗时疲惫的眼神,一个游戏失败后细微的懊恼,甚至只是和队友互动时一个稍显随意的肢体语言。然而,距离太远,人墙太厚,镜头里的他依旧无懈可击,仿佛一台设定好完美程序的机器。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上心头。林曼刻薄的脸和那句“啃不动就滚”在脑海里反复回响。汗水顺着额角流下,蛰得眼睛生疼。

就在这时,录制区域似乎进入了一个需要观众互动的环节。主持人拿着话筒朝粉丝聚集的方向说了句什么,现场本就沸腾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到顶点!

“选我!选我!”

“啊啊啊疏野!!”

“这边!看这边!”

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蚁群,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疯狂涌动!所有人都拼命地往前挤,试图引起节目组的注意。

周见微正处在人潮的最前沿,瞬间被这股狂暴的力量裹挟!脚下本就湿滑的草地成了致命的陷阱。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上,脚下一滑,身体完全失去平衡,朝着满是泥泞和脚印的草地栽倒下去!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

世界天旋地转。视线里是无数条疯狂挥舞的手臂和晃动的鞋底,头顶的天空被狂热扭曲的脸庞遮蔽。更可怕的是,混乱中,一只穿着厚重马丁靴的脚,正随着人流的推搡,高高抬起,朝着她倒地的方向、朝着她脆弱的头部,不受控制地踩踏下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她的后背,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混合着汗臭钻入鼻腔。头顶那只巨大的、沾着泥污的鞋底,在视野里急速放大,带着死亡般的阴影。

完了。

彻底完了。

恐惧扼住了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她甚至能预感到头骨碎裂的剧痛和黑暗降临的冰冷。林曼的嘲笑,房租的压力,转正的渺茫,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遥远。

就在那沉重的鞋底即将落下、距离她的眼球只有毫厘之遥的瞬间

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如同撕裂风暴的闪电,猛地从斜刺里伸了出来!

那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周见微纤细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向上猛地一提!同时,另一只手臂如同钢铁壁垒,强硬地格挡开侧面汹涌挤压过来的人群!

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周见微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身体被这股力量硬生生从泥泞中拔起,从那只致命的鞋底下拽离!

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了。双脚重新接触到坚实(虽然依旧拥挤)的地面。新鲜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重新涌入肺叶,带来劫后余生的刺痛感。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

王疏野!

他穿着那身亮橙色的队服,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冷硬的、与周围狂热气氛格格不入的肃杀之气。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只是快速扫过她沾满泥污的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睛,确认她没有明显外伤。

那只刚刚救了她、还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手,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的粗糙感,透过薄薄的衣袖烙印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强烈的、令人心悸的灼热和麻意。那温度和他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电光火石,发生在人潮最汹涌、视线最混乱的角落。周围的粉丝还沉浸在互动的狂热中,尖叫着试图往前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瞬间发生的变故。

下一秒,那只滚烫的手如同被灼伤般,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腕。

王疏野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开一片挡路的树叶。他迅速收回手臂,高大的身形如同磐石,再次融入被保镖和工作人员隔开的保护圈内。只留下一个挺拔如孤峰、被狂热人群和镜头追逐着的背影。

然而,就在他转身、背对着所有镜头和人群的刹那,一句极轻、极快、仿佛只是气流拂过耳畔的低语,清晰地钻进了周见微的耳朵里:

“小心点。”

三个字。

轻得像叹息。

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错辨的力道,如同烧红的铁钎,猛地刺穿了周见微耳中所有的喧嚣和轰鸣!

录制现场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冲击着王疏野的耳膜和神经。亮橙色的队服在阳光下有些刺眼,汗水沿着鬓角滑落,带来微痒的触感。他按照流程与队友互动,脸上维持着节目需要的、恰到好处的专注和偶尔流露的轻松笑意,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精准地落在导演的框里。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超越极限运动负荷的频率,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从周见微那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警戒线外、笨拙又顽强地试图往前挤时,他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她。像一颗不合时宜的、倔强的石子,滚进了这片狂热的漩涡。她脖子上沉重的相机,她踉跄的脚步,她脸上那种混合着疲惫、焦虑和孤注一掷的神情,都清晰地落在他看似专注、实则监控全场的视野里。

愚蠢。

这是王疏野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这种场合,她一个毫无经验的小记者,简直是羊入虎口。

当主持人宣布观众互动环节,人潮瞬间沸腾失控时,王疏野的心猛地一沉。他几乎能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那个在人潮最前沿、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的纤细身影。

果然!

他看到她在巨大的推力下失去平衡,看到她像一片落叶般朝着泥泞的地面栽倒下去!更让他瞳孔骤缩的是,混乱中,一只抬起的、沾满泥污的厚重靴底,正朝着她倒下的头部位置,随着人流的挤压,不受控制地踏落!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遍全身,比任何极限挑战的失重感都更令人窒息。经纪人在耳返里焦急的提醒、导演在镜头外的指令、粉丝疯狂的尖叫,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刻被彻底屏蔽。

身体先于一切理智做出了反应。

在保镖和工作人员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已经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凭借着惊人的爆发力和对人群流向的精准预判,硬生生从保护圈内挤开一个微小的缺口,手臂如电般探出!

指尖触碰到她纤细手腕上冰凉滑腻的皮肤时,一股强烈的电流感瞬间窜回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麻痹。他猛地发力,将她从泥泞和那只致命的鞋底下硬生生拽起!另一只手同时格挡开侧面涌来的巨力。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像一片羽毛。

视线短暂交汇。她脸上沾着泥点,眼睛瞪得极大,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惶和难以置信的茫然,像一只刚从陷阱里被拎出来的、湿漉漉的雏鸟。一股混杂着青草、泥土和她身上特有的、如同旧日阳光般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唤醒了他西装内袋里那块旧手帕沉睡的温度。

确认她无碍。几乎是同时,理智和经纪人陈锋在耳返里近乎咆哮的警告瞬间回笼。

“疏野!你在干什么?!镜头!注意镜头!”陈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不能停留!

多停留一秒,就是给她、也给自己带来毁灭性的麻烦!

他像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松开了手,动作快得近乎粗暴。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迅速收回手臂,重新站定,将自己重新塞回保镖和工作人员构成的铜墙铁壁之内。完美的面具重新覆盖,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救援从未发生。

然而,转身的刹那,背对着所有镜头和狂热的目光,看着那个依旧僵在原地、惊魂未定的单薄身影,一股强烈的、近乎失控的情绪猛地冲上喉头。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将那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最终只化作一句极轻、极快、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压抑不住的焦灼和余悸的低吼,从紧抿的唇缝间挤出,混入身后巨大的声浪里:

“小心点。”

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仿佛刚才那短短几秒的爆发,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他强迫自己不再回头,不再去想她是否听见,大步朝着节目设定的下一个任务点走去。

“疏野!刚才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陈锋挤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严厉,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责备。

“没事。”王疏野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受惊”而产生的细微沙哑,“人太多,差点被挤倒,扶了一下旁边的工作人员。”他随口编造,目光直视前方,完美地避开了陈锋审视的眼神。

陈锋狐疑地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后方依旧混乱的人群,似乎想找出那个“工作人员”,最终只烦躁地低咒了一声:“下次绝对不能再这么冲动!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万一被拍到。”

王疏野没有再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亮橙色的队服在人群中移动,如同燃烧的火焰,吸引着所有的镜头和尖叫。他配合着队友,完成着节目要求的动作和表情,脸上甚至还能适时地露出轻松的笑容。

无人看见,他插在队服裤子口袋里的那只手,正死死地攥紧。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抓住她手腕时,那冰凉滑腻的触感,以及格挡人群时手背上被不知谁的指甲划出的一道细微、却火辣辣刺痛的伤口。

更无人知晓,他此刻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那是刚才情急之下,他用力咬破了自己口腔内壁渗出的血。

人群的狂潮在节目安保的强力干预下,终于被强行疏导开,如同退潮后留下满地狼藉的海滩。警戒线重新被拉直,粉丝们虽然依旧亢奋,但总算被控制在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周见微像一尊被遗忘的泥塑,僵硬地站在原地,后背的泥水冰冷地贴着皮肤。手腕处,被他抓握过的地方,皮肤下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残留的灼热感和那股强大的力量感,像一圈无形的烙印,挥之不去。

“小心点。”

那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沉甸甸的回响,在她混乱的脑海里反复撞击,如同寺庙里古老的钟杵,每一次敲打都震得她灵魂发颤。

不是幻听。

不是错觉。

是他说的。在她命悬一线、最狼狈不堪的时刻。

后台通道的碰撞、发布会台上的解围、VIP通道口的无声唇语、助理赵阳的传话、以及此刻这救命般的援手和这句只有她能听见的“小心点”,所有的碎片,不再是零散的、可以自我欺骗的巧合。

一条清晰的、不容置疑的线,被强行串联起来。

他记得她。

他不仅记得,还在关注她。

甚至,在保护她?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远比刚才那只从天而降的援手更加猛烈!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惶恐、难以置信和巨大迷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脸颊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连带着耳根和脖子都一片通红。

周围依旧喧嚣,粉丝的尖叫,主持人的声音,远处节目录制的动静,但这一切都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在外,变得模糊不清。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手腕上那残留的触感和耳边那三个字牢牢占据。

“喂!那个记者!你没事吧?”一个穿着节目组马甲的工作人员跑过来,看着满身泥污、呆立不动的周见微,皱了皱眉,“受伤了?要不要去医疗点?”

周见微猛地回过神,像受惊的兔子般后退了一小步,慌乱地摇头:“没、没事!谢谢!”声音嘶哑得厉害。她下意识地将那只残留着他温度的手腕藏到身后,仿佛藏着一个见不得光的巨大秘密。

“没事就往后站点!别再往前挤了!安全第一!”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挥挥手,又跑开了。

周见微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浆的裤腿和鞋子,狼狈得如同在泥潭里打过滚。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侧,那里,旧伤叠新伤,被泥水糊住的胶布边缘已经翘起。手腕上的灼热感还在持续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狂喜的泡沫之下,冰冷的现实如同深海的暗流,悄然涌动。

他是王疏野。是顶流,是光芒万丈的存在。而她,是泥泞里挣扎的小记者,是连一篇像样的稿子都写不出来、随时会被扫地出门的职场边缘人。

他为什么这么做?是出于对老同学的旧情?是高高在上的怜悯?还是?某种她不敢深想、也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的可能?

那句“小心点”,此刻在她混乱的思绪里,像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甜蜜得让她眩晕,却又带着致命的惶恐和不安。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和晃动的灯牌,再次投向远处录制区域。那个亮橙色的身影依旧醒目,正配合着队友完成一项水上平衡任务,动作矫健,引来粉丝一阵阵尖叫。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从未发生。

阳光落在他身上,明亮得刺眼。

周见微默默地、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退到人群相对稀疏的边缘。她靠在公园一棵粗糙的老槐树干上,冰冷的树皮透过湿透的衣服传来寒意。她从背包里翻出湿巾,机械地擦拭着脸上的泥污和手背的脏污。当湿巾擦过右手手腕内侧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里,在刚才被他紧紧抓住的位置,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留下了几道清晰的、微微泛红的指痕!

指痕的形状清晰可见,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力量印记。

周见微的心跳再次失控。她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拉下运动服的袖口,将那几道指痕严严实实地盖住。仿佛盖住了一个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的、滚烫的秘密。

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然后转过身,拖着依旧刺痛的脚踝,背对着那片喧嚣和狂热,一步一步地、沉默地朝着公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袖口下,那几道微红的指痕,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隐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