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精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几乎要顶翻我的天灵盖。
我捏着镊子,小心翼翼地从那件阿玛尼高定西装的袖口里,夹出那根……人类的手指。
第三根。无名指。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甲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蓝色染料残留,指节粗大,皮肤因为某种化学试剂的处理,略显皱缩,但断口处极其不规整,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扯断的。
我的解剖台冰冷,无影灯惨白的光打在这根脱离了主人的手指上,也打在我未婚夫顾衍的昂贵西装上。
这西装,是他助理下午送来的,叮嘱我务必亲手处理掉上面的污渍。顾大律师明天要见重要客户,形象一丝不能乱。
而他本人,此刻大概正坐在某个顶级会所里,杯觥交错,为他又一位逃脱法网的富豪客户庆祝。或者,是在陪他那个新来的,眼睛眨一下就像要抽筋的小助理,探讨“人生理想”。
胃里一阵翻搅。不是因为这根手指,而是因为,我太熟悉顾衍的习惯了。
他赢了特别得意的案子,尤其那些明明罪证确凿,却硬是被他钻了法律空子当庭释放的杂碎,他总会留下点“纪念品”。有时候是对方送的名表,有时候是雪茄盒,有一次甚至是一把古董钥匙。
他搂着我的腰,带着微醺的酒气,指着书房那个玻璃柜战利品,笑着对我说:“清嘉,看看,这就是你男人用脑子换来的。你那个解剖台,摆弄一年,够买这里头哪一个角?”
我当时说什么了?
哦,我说:“顾衍,法律不是这样用的。”
他笑得更开心,揉乱我的头发,像打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的沈大法医,法律条款冷冰冰,但用它的人是活的。赢,才是硬道理。你那种理想主义,不值钱。”
不值钱。
我盯着镊子尖上的手指。冰凉的,死亡的触感,透过金属传递到我的指尖。
这又是什么新型“纪念品”?
哪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会送律师一根……人的手指?
我把它放进证物袋,标签写上日期和来源。动作机械,近乎本能。然后拿起手机,翻出那个几乎从不联系的号码——刑侦支队的老秦。
“老秦,帮我查个东西。保密。”
图片发过去不到五分钟,电话就炸了过来。
“沈清嘉!你从哪儿搞到的这玩意儿?!”老秦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又急又哑,“这跟上周郊区废旧工厂发现的那具无头无指男尸的指节特征初步吻合!那孙子叫张彪,是个给地下钱庄跑腿的马仔,死的透透的!我们他妈找他的手指找疯了!”
我的喉咙发干,声音稳得自己都害怕:“初步吻合?需要确证吗?”
“废话!这要是真的……等等,你怎么有的?这证据来源……”
“来源合法。”我打断他,眼睛盯着那件价格抵我半年工资的西装,“我会给你一个合理解释。先做比对。”
挂掉电话,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鸣。冰冷的空气裹挟着福尔马林和死亡的气息,钻进我的鼻腔。
我看着那根静静躺在证物袋里的手指,又看看手机上顾衍发来的,半小时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