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心跳停顿时,我听见书包里传来纸条燃烧的焦糊味。我每天笑嘻嘻地骑车晃荡,听全村人说:「看,早恋的下场。」——直到那天我坠河。
冰冷的河水灌进我的鼻腔,肺像被铁钳夹住。头顶的光越来越远,像熄灭的星。我沉下去,嘴角却扬起一丝笑——十年了,我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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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将散的瞬间,记忆的碎片如潮水冲垮堤坝。
2008年,我十七岁,全县第三,穿蓝白校服,走路带风。
我和潘文勇谈恋爱,偷偷传纸条。陈氏芳当着全班念出:「紫,今天你笑起来真好看。」她冷笑:「早恋的女孩,最后连人都做不成。」
家长会上,有人低声议论:「幸好我家没女儿,不然早恋毁了可就完了。」另一人附和:「木家真是倒霉,养了个废人十年,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我坐在角落,听着这些声音像刀割进耳朵,却面无表情。
我爸从学校回来,脸黑得像锅底。
门被砸开时,他手里攥着那根浸过桐油的麻绳鞭子,二话不说将我拖到院中。
「啪!」第一下抽在背上,火辣辣地疼,校服裂开一道口子。我咬唇不吭声。
「啪!啪!啪!」鞭子如毒蛇缠身。我妈蹲在旁,捂嘴哭。血混着汗,黏在破校服上。
他喘着粗气,像拎麻袋般把我扔进阁楼。门“哐当”锁死,铁链哗啦作响,又拧上一把生锈铜锁。
「给我在里面好好反省!」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冷如铁。
阁楼只有一块发霉草席。我的手腕脚踝被那根麻绳余烬磨得生疼——他们用绳子把我手脚绑在腐朽的房梁上。
手指无意触到房梁裂痕,掏出一张泛黄纸片,上面是我字迹:「我想考南河大学」。但只有一半,另一半像是被人撕去。我心一沉——那半张去了哪里?
我把纸条塞进口袋,它不只是一张旧物,更像一把钥匙,能打开某个从未涉足的秘密房间。
铁锈味混着霉斑钻进鼻腔。
月光从瓦缝漏下一线微光。
我抬起手,用指甲在房梁上一下、又一下,刻下数字:「17」。
每刻一下,指尖钻心地疼,心里却像有火星溅落,点燃一簇微弱的火。
刻完,我摩挲那道凹痕,直到不再流血。
然后,把“南河大学”默念了三百遍。
他们每天轮流进来,像念经般重复那些话。每一次,都像那根浸过桐油的鞭子,抽打在我麻木的神经上。我看着自己,一个曾走路带风的女孩,正被一点点抽干,变成只会点头摇头的木偶。
最后,我忘了自己是谁。医生说我是“创伤性精神抑制”。这诊断,像判决书,把我钉死在这具躯壳里。
我成了被“为你好”亲手制造的“怪胎标本”。我的麻木,不是平静,是灵魂在无声尖叫。
骑车冲进河里,水灌进鼻子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来了——潘文勇的脸,教室的阳光,日记本上那句:「我想考南河大学,学心理学,告诉全世界,爱不是罪。」
然后我死了——心跳停了两分钟。
我睁开眼,第一句话是:「潘文勇……他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