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灵衰
白虎岭。
这名字取得实在，岭上不见半分翠色，只有嶙峋的怪石。
像一头头瘦骨嶙峋的巨兽残骸，匍匐在灰蒙蒙的天穹之下。
山风终年不止，刮过石缝，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吹得岭上那点稀薄的灵气，都带着一股子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没有显赫身世、没有强大后台，就只配在灵气稀薄的荒芜之地。
在这岭的深处，有一洞，名唤“白骨洞”。
洞府不算宽敞，却收拾得异常齐整，石桌石凳纤尘不染，几盏幽绿的磷火灯在壁上跳跃，算是这死寂之地唯一的光源与活气。
洞主斜倚在一张铺着兽皮的石椅上，一身素白的长袍，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却是一种冷玉般的清俊。
她便是方圆百里妖界谈之色变的“白骨夫人”，自有名姓，唤作白素。
此刻，她那双深邃的眸子，正静静地望着洞府中央。
那里，几个小妖围成一圈，中间躺着一个身形格外瘦小的石妖，名唤“小石头”。
小石头浑身原本坚硬的石肤，此刻竟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龟裂之态，丝丝缕缕的微弱灵气，正不可抑制地从裂缝中逸散出来。
他蜷缩着，气息微弱，偶尔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
“夫人，小石头他……怕是撑不过这个朔月了。”一个年纪稍长的藤妖，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秋风扫过枯叶。
白素没说话，只是搭在扶手上的纤长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磷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小石头粗重的喘息。
这“灵衰之症”，是悬在每个底层妖精头顶的铡刀。
天地灵气尽被名山大川、仙家洞府占去，似他们这等荒野小妖，便如无根浮萍，只能靠着本能汲取这岭上稀薄得可怜的气息苟活。
时日一长，本源枯竭，便会如灯油燃尽，悄无声息地消散于天地间。
她白素能修得今日道行，靠的是千年白骨生出的一点不灭灵识，加之远超常人的坚韧与智计，才勉强在这绝地站稳脚跟。
可洞中这些追随她的小妖，大多资质平庸，这灵衰之症，便是他们逃不开的命劫。
“都聚在这儿作甚？”白素开口，声音清冷，却自有一股镇定的力量，“该巡山的巡山，该练气的练气。慌什么？”
众妖被她目光一扫，心下稍安，默默散开，各司其职。只是那压抑的氛围，却挥之不去。
白素起身，走到小石头身边，俯下身，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额上一道最深的裂痕。
一丝极细微的本源妖力，渡了过去。
小石头痛苦的呻吟稍稍平息，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是她，浑浊的眼珠里透出一丝依赖的光。
“夫人……冷……”
白素抿了抿唇，解下自己的白袍，盖在他身上。
她记得，百年前这小石头刚开灵智时，还是个满山乱滚、憨态可掬的小家伙，如今却……
就在这时，洞口一阵疾风卷入，一个负责巡山的伶俐小妖，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激动。
“夫人！夫人！天大消息！”
洞内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那小妖喘匀了气，尖声道：“岭外来了一行和尚！骑着马，为首的是个白白净净的唐僧，说是东土大唐去西天取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