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沉默的灵魂,如何用书页与齿轮,修复彼此与世界——
一九五一年的秋雨敲打着图书馆的彩绘玻璃,水痕在玻璃上蜿蜒如泪。小镇图书管理员奥利弗·哈特曼站在儿童阅览区前,手指紧紧抓着《唐吉诃德》的封面,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雨声淅沥,像是无数细小的针尖刺痛着他的神经。
童年时严重的口吃让他受尽嘲笑,而担任学校督导的父亲赫尔曼的失望,远比同学们的模仿更刺痛他。"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将来能有什么出息?"父亲的话像冰冷的刻刀,在他心上划下一道道伤痕。他记得八岁那年,在学校的朗诵会上,他卡在"蔚蓝"这个词上整整两分钟,台下从窃笑变成哄堂大笑。那天晚上,父亲把《演说家的修养》放在他床头,什么也没说,但那失望的眼神比任何责骂都令人窒息。
母亲的意外去世曾让他一度失语三个月。那时只有书本不会嘲笑他的沉默。他会整日蜷缩在图书馆最深的角落里,用手指抚摸书脊上的烫金文字,那些凹凸的纹路比任何人的话语都要温暖。如今,这座图书馆是他的茧,书本是他唯一的安全世界。每天清晨,他都会提前一小时来到图书馆,不是为了整理书籍,而是为了享受那份绝对的安静。他会沿着书架慢慢行走,感受油墨和旧纸张混合的香气,那是世界上唯一不会让他紧张的气息。
"哈—特—曼先生,"一个男孩故意拖长语调,周围的孩子们窃笑起来,"您能—能—能读个故事吗?"那个男孩叫托马斯,是肉铺老板博尔特的儿子,有着和他父亲一样带着嘲弄的眼神。
细碎的笑声在室内蔓延。奥利弗的喉结剧烈滚动,冷汗浸湿了衬衫的后背。他能感觉到那些熟悉的音节在喉咙里打结,像一团乱麻越缠越紧。就在这时,门铃轻响,仿佛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一位陌生女子推门而入,收拢的雨伞在脚下形成一小片水洼。她约莫三十七八岁,眼镜片上沾着细微的金属屑,浅棕色发髻有些松散,却自有一种沉静的气质。雨水在她的深色大衣上留下深色的痕迹,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她是艾拉·施耐德,钟表店的新主人。小镇无人知晓她来自邻国,本姓梅耶尔,更不知她曾在知名理工学院钻研机械工程。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失去了丈夫,也中断了她的人生,化名隐居于此。每周去邮局等待一封永不会到的信,成了她连接过去的唯一仪式。
"请问有《机械原理与创新》吗?"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带着一丝难以磨灭的异地口音,每个音节都清晰准确,像是经过精密校准的仪器。
奥利弗的心跳加速,胡乱指向远处:"北、北区,第二排..."他暗自懊恼,为什么每次想要流畅说话时,舌头就像打了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这种感觉比面对孩子们的嘲笑时还要令人难堪。
女子在文学类书籍中意外发现了目标。当她返回柜台时,手中还多了一本《精密机械制造史》和一本《齿轮传动理论》。"您的分类法很特别,"她微笑着说,那不是客套的笑容,而是眼中真正闪着愉悦的光,"让我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书。我从未想过机械类书籍会放在诗歌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