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椒房初寒:残砚映孤灯

长信宫的铜漏滴过三更,檐角的铜铃被秋风卷着,发出细碎又冷清的声响。沈婕妤沈兰芝攥着锦被的指节泛了白,指尖下的云锦绣着缠枝莲,针脚细密,却是三年前刚入宫时绣的旧物——那时她还是正七品才人,陛下念她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好,特意让尚衣局给她裁了这床被子,说“兰芝的字暖,盖着这被子也该暖和些”。

可如今,被子再暖,也抵不住殿内的寒气。

“小主,喝口参汤暖暖吧。”贴身宫女画屏端着白瓷碗过来,碗沿冒着热气,氤氲了她眼底的担忧,“方才去小厨房取汤,听张管事说,今夜陛下宿在景仁宫了——就是新晋的柳答应那儿。”

沈兰芝接过汤碗,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壁,心口也跟着沉了沉。参汤是用最便宜的潞党参熬的,滋味寡淡,连点蜜饯都没放——宫里的人最是会看风向,柳答应入宫不过半月,就凭着一曲《霓裳》琵琶,让陛下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听了整整一个时辰,连带着景仁宫的份例都涨了三成,而她这长信宫,连参汤的用料都降了级。

她抬眼看向妆台,台上摆着一方端砚,是陛下初封她为才儿时亲手赐的。砚台边缘的描金已有些磨损,砚池里还留着昨日写剩的墨,早已干涸。沈兰芝放下汤碗,走过去拿起砚台,指尖摩挲着砚底的“兰芝亲用”四字,忽然想起入宫那年,陛下握着她的手,教她在宣纸上写“愿得一心人”,那时的阳光多暖啊,暖得她以为自己真能在这深宫里,求一份安稳。

“小主?”画屏见她出神,轻声唤了句。

沈兰芝回过神,刚要说话,就听得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掌事太监李德全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带着几分公式化的客气:“婕妤主子,陛下有旨,明日巳时,邀您与柳答应一同去御花园赏菊,还请主子届时备好。”

沈兰芝握着砚台的手顿了顿,砚台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涩意,温声应道:“臣妾接旨,谢陛下恩典。”

待李德全走后,画屏忍不住道:“小主,这柳答应明摆着是故意要跟您争宠,明日赏菊,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您可得当心些。”

沈兰芝把砚台放回妆台,目光落在窗外——梧桐叶被秋霜打透,簌簌落在阶前,像极了昨日储秀宫那位失了宠的陈才人,跪在御花园石子路上时,裙摆擦过地面的声响。她轻轻点头:“我知道。这宫里的路,一步都不能错。”

第二章 菊苑风波:热茶溅红裙

第二日巳时,御花园的菊开得正盛。金丝黄的花瓣像撒了碎金,墨剪绒的花芯浓得化不开,雪青盏的边缘泛着淡淡的粉,一簇簇挤在青石小径旁,映着晨光格外鲜亮。沈兰芝穿着一身月白绣玉兰花的宫装,领口和袖口滚着银线,头上只簪了支白玉簪——她素来不喜张扬,更何况如今恩宠渐淡,更要守着“端庄”二字。

刚走到东篱亭,就见柳答应柳婉儿已在亭内候着。她穿了件石榴红的撒花软缎长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缠枝海棠,走动时裙摆翻飞,像一团燃烧的火。鬓边插着支赤金点翠步摇,步摇上的珍珠垂坠晃荡,晃得人眼晕,耳坠是成对的东珠,衬得她本就明艳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娇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