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中不知何时起了雾,愈来愈浓。老板的身影淡去了,四周的墙壁也逐渐消融。白雾之中,蓦地显出一扇熟悉的旧门——那是我从前出租房的门。
门内传来炒菜的声响,油锅正爆着葱花,香气霸道地钻入鼻孔。我推门进去,看见穆清正站在灶前,他回头,嗔怪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洗手吃饭!”
我环顾四周是我毕业后租的房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记忆深处最怀念的味道,毕业后在我在国企工作稳定,穆清选择创业,年轻人总是满怀激情和理想,只有在对方休息时才可以见面,我们乐此不疲的穿梭在两个城市之间。
他张开双臂,我几乎是跳着扑过去的,撞得他微微后退半步,却立刻把我抱得更紧。
我的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呼吸间全是那股熟悉又让我日夜思念的味道,混合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我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我的一样快,一样滚烫。他的一条胳膊紧紧箍着我的背,另一只手用力地按着我的后脑勺,手指穿进我的头发,像是要把我彻底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们谁都没说话,好像要把这段时间的所有思念、所有温度,都用这一个拥抱补偿回来。抱得那么用力,骨头都有些发疼,可却觉得无比安心和充实,之前心里那个因为他不在而空落落的大洞,瞬间就被填得满满的,严丝合缝。
周围静静的,我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在我的耳膜上,还有我们俩都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怀抱的力量和温度,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能这样抱着就好。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稍微松开一点点力道,但手臂依然环着我。我抬起头,看到他眼睛有点红,嘴角却扬得高高的。
他哑着嗓子,在我耳边低低地说:“……想死我了。”但就这一句,我的鼻子猛地一酸,把脸重新埋回去,闷闷地回应:“……我也是。”
大学那几年,我和穆清爱得像是蜜糖里打滚,整个世界都冒着甜腻的泡泡。
记忆最深的是宿舍楼下。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像为我们掐着秒表。每次告别都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他的手环在我腰间,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发顶,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我把脸埋在他胸口,数着他心跳的节奏,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真的得上去了”,脚却像生了根,挪不动半步。直到宿管阿姨探出头,故意咳嗽两声,或者楼上某个姐妹笑着喊一句“锁门啦!”,他才万般不舍地松开手,指尖却还勾着我的指尖,直到距离远到再也够不着。我一步三回头地跑进楼门,总能看见他还站在原地,昏黄的光线把他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温柔,朝我笑着挥手。
那年冬天奇冷,风像刀子似的。他从图书馆送我回去,看见我冻得通红的脸和不停呵出的白气,二话不说就解下自己那条灰蓝色的格子围巾,一圈、两圈,把我连脖子带半张脸严严实实地裹住。围巾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以及那种独属于他的、干净又温暖的气息。“你不冷吗?”我声音闷在毛线里问他。他只是摇摇头,用力握住我的手,一起塞进他宽大的羽绒服口袋。口袋里面暖烘烘的,他的手指紧紧扣着我的,十指相缠,密不透风。我们就这样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慢慢走,共享着一条围巾的暖,仿佛严寒也被隔绝在外,世界里就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和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