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雾里的翠鸟
幽谷深处的晨雾像揉碎的云絮，黏在松针上凝成晶莹的水珠。溪水在乱石间淌出银亮的弧线，碰着光滑的青石，溅起的水花带着草木的清苦气息。
林轻灵踩着湿漉漉的苔藓往深处走，军靴碾过枯叶的脆响惊起几只山雀。他刚结束一场野外特训，迷彩服的袖口还沾着泥痕，心里却揣着莫名的躁动——这片幽谷是地图上未标记的盲区，本不该出现在行军路线里，可脚步像被什么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往里钻。
拐过一丛野蔷薇时，他猛地顿住。
溪边的青石上蹲着个姑娘。
白裙被晨露浸得发透，裙摆扫过青苔的地方洇出深色的水迹。她鬓角别着朵淡紫色的马兰花，指尖正轻轻戳着只趴在石头上的翠鸟，指腹的薄茧蹭得鸟羽微微颤动。阳光透过雾霭在她发顶流转，像给她镀了层朦胧的光晕，林轻灵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他见过硝烟里的坚毅，见过训练场的果敢，却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的模样，像幽谷里刚抽芽的春茶，带着让人心安的清润。
「别动它。」他的声音裹着雾气滚出去，惊得翠鸟猛地蹦起半尺高，右翼却诡异地耷拉着，像片被虫蛀过的叶子。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明明想温和些，语气却硬得像块石头。
姑娘倏地回头，发髻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她睫毛上还挂着雾珠，眼睛像受惊的鹿，水汽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它、它好像摔断翅膀了……」话音未落，肩膀微微发颤，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
闲玉葵心里正急得发慌。小翠是她在幽谷里最好的伙伴，昨天看它撞在石头上晕过去，她守了整整一夜。此刻见这陌生男人一脸严肃，她更怕了，手指绞着裙摆想：要是翅膀真断了，以后谁陪我看日出呢？
林轻灵皱着眉走近，军靴踩进溪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脚也浑然不觉。他修长的手指捏住鸟喙时，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这双手拆过炸弹、握过钢枪，此刻却怕碰碎了眼前的光景。另一只手抚过翠鸟羽翼，动作快得像在拆解精密仪器：「左翼脱臼，得复位。」他暗自庆幸自己学过野外急救，总算能在她面前露一手。
「咔」的轻响脆得像咬碎冰粒。
翠鸟突然发出尖利的啾鸣，右翼猛地展开，竟比左翼还要舒展。它扑棱棱腾空而起，翅膀带起的风扫过林轻灵的脸颊，还在他迷彩服的肩章上留下坨白花花的鸟屎，黏在墨绿色的布料上格外扎眼。
林轻灵的脸瞬间僵住。方才的镇定荡然无存，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下丢大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耳根在发烫，像被新兵蛋子嘲笑时的窘迫。
姑娘张着嘴，惊讶让她的脸颊鼓起个圆，随即「噗嗤」笑出声来。笑声像溪水流过卵石，清脆里带着点憨气：「原来……它是装的？」闲玉葵看着男人僵硬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可爱。明明动作那么利落，被鸟屎砸中时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耳根红得能滴出血。
林轻灵僵在原地，望着那只「受伤」的翠鸟得意地停在对岸的枫树枝上，用喙梳理着完好无损的羽翼，尾羽翘得老高。他刚要抬步去赶，却见姑娘从粗布兜里掏出颗碎米，拇指和食指捏着轻轻一吹，舌尖卷起的气流带着轻快的哨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