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开始尝试在身心疲惫至极、意念纯粹空明时,引导那《枯荣篇》中所述的精微法门。

他模仿着灵谷幼芽突破硬壳的“生”意,体味着枯叶化作春泥的“寂”感。

起初丹田空空如也,如石沉大海。他几欲放弃,但长久务农打磨出的韧性令他强压焦躁,继续沉默而固执地沟通着脚下这片供养他,也被他供养着的土地。

日头流转。

灵田中杂草几乎绝迹,害虫稀少,谷苗虽仍不旺盛,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韧气息。

杂役管事偶然扫过七号田,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个当初笨手笨脚的五灵根废物,似乎比旁人更懂伺候灵植?

在整整三年后一个清冷的早晨,陈默如往常般在灵谷抽穗的晨光中呼吸吐纳,心沉意静间,一股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凉意,带着草木特有的、混杂着土腥与清露的微弱气息,自谷田弥漫的生气中悄然分离,顺着他刻意引导的微弱意念丝线,经由手心劳宫穴,艰难无比地渗入经脉,最终汇入脐下三寸——那一片死寂、被他无数次感应仍杳无音信的区域。

如久旱荒漠中落下第一滴雨水,悄无声息,却足以唤醒沉睡亿万年的大地。

陈默猛地睁开眼,丹田内,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凉气如初生新芽,微微颤动。

它如此纤细,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轮回之韵,似枯尽逢生,在死寂里萌发的种子。

三年一滴“气”。

一株枯荣种。

十年光阴,在镐头下变成斑驳痕迹,在眼角刻下细纹,亦在丹田内,将那缕枯荣气息悄然凝聚为一枚绿豆大小的核心,通体青黄二气流转缠绕,生死枯荣意蕴在其内缓慢却稳固地循环。

他体内的这道本源之气,极韧、极慢,却又带着磐石般的凝实。

灵田早已焕然一新。灵谷生机浓郁,收成节节拔高,他已从青涩的学徒,成了杂役谷中公认的灵植好手,却依旧沉默寡言。

十年间,陈默目睹了太多:同批入谷的农家少年熬不住艰辛退出,也有少数根骨尚可者被“施恩”提拔为低等外门仆役。

喧嚣与诱惑,如风过境,他心中的那缕枯荣之气却沉如古井寒潭,无人知晓,日复一日耕作于沃土荒芜间时,他已在十亩灵谷的枯荣更替中累积了磅礴生气种子,如同沉眠的火山。

变故,在一个血色的黄昏降临。

妖兽暴乱毫无征兆,天衍宗下属村镇传来凄厉求救,宗门反应迅速,一道道驾驭法器光芒冲天而起,奔赴前线,杂役谷如同被遗忘的角落,被勒令闭谷严防,惶惶之气弥漫。

陈默却收到了师父张老头的密令——那本《枯荣经》所指引的最终之地,竟在北麓的碧波寒潭深处,位置临近妖兽肆虐最烈之处。

师父曾言:“枯荣气成,潭底取种,那是你大道真正的开端。” 他眼神里满是决绝,仿佛那是最后一次凝视。

陈默明白,此行绝不可能避开妖潮,他将十年间收集于枯荣气种内的所有生气注入灵田防护禁制,如同农夫为麦田浇灌最后一场春雨。

他带上磨得锃亮的镐头——这把笨拙农具早已是他臂膀的延伸——几包干粮,一头扎进逐渐被兽吼和血腥浸染的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