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速之客的脚步声
凌晨三点零七分,林默的笔尖在稿纸上顿住时,墨汁在米白色的纸页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圆斑,像极了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客厅里只有空调外机单调的嗡嗡声,那声音裹着七月末粘稠的热意,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却压不住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 —— 规律,沉稳,每一步都踩在水泥地面的接缝处,“咚、咚、咚”,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又准得能刺破深夜的静谧。
林默放下钢笔,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作为一个挣扎在温饱线边缘的自由撰稿人,他的作息早已和时钟脱钩,凌晨是他唯一能避开外界干扰、让思路顺畅流淌的时段。可最近半个月,这脚步声成了他的梦魇,每天凌晨三点左右准时响起,从三楼往下,走到单元门口停顿几秒,再折回来,脚步声沿着楼梯向上,最终消失在隔壁的门后。
隔壁住的是老周,周建明。林默搬来这个老小区的第二年,老周才住进来,听说以前是国营机床厂的技术工,退休后拿着不多不少的退休金,一个人过日子。两人打过几次照面,大多是在楼下的 “惠民便利店”,老周总是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外套,手里提着一个帆布袋,袋里装着两袋打折的鲜牛奶,话不多,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会挤成两道深沟,看着挺和善。
一开始,林默以为是老周年纪大了起夜频繁,或是有什么特殊的养生习惯,没太在意。直到上周三,他写到凌晨四点,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起身去阳台抽烟时,正好看见老周从单元门里走出来。
那天的月光特别亮,银灰色的光洒在小区的柏油路上,把一切都照得清晰。林默趴在阳台栏杆上,看得真切:老周还是那件深蓝色外套,左手攥着一根黑色的狗绳,绳头松松地垂着,脚步慢悠悠的,沿着主干道往前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跟身边的什么东西说话。
“周叔,遛狗啊?” 林默下意识地朝楼下喊了一声。
老周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夜色落在林默的阳台上,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撞见了什么秘密。停顿了两秒,他才缓缓点头,声音隔着空气传上来,有点发飘:“嗯,它精力足,晚上不遛睡不着。”
林默 “哦” 了一声,没再多问。小区里遛狗的人多,凌晨遛狗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 他之前在业主群里见过有人抱怨 “凌晨五点被狗叫吵醒”,只是没料到自己隔壁就有这么一位。可等他抽完烟,再次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时,却没在老周身边看到任何狗的影子:没有小狗蹦跳的身影,没有大狗垂着的尾巴,甚至连爪子踩在地上的声音都没有,只有老周一个人,手里攥着空荡荡的狗绳,在月光下走成了一道孤零零的剪影。
林默当时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狗跑得太快,窜到了前面的灌木丛里。可接下来的几天,他特意定了闹钟,每次都在三点前醒来,趴在门后听动静。结果每次都一样:老周准时出门,手里的狗绳始终是空的,脚步缓慢,嘴里的念叨声断断续续,偶尔能听清 “阿福”“慢点” 之类的词。
“ 阿福”?是狗的名字吗?
这天晚上,脚步声又准时响起。林默索性关掉电脑,从鞋柜上拿起钥匙,轻轻拧开了门锁 —— 他装的是静音锁,转动时只有一丝微弱的 “咔嗒” 声。他留了一条缝,眼睛贴在门缝上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