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啥?”他抠出絮粒,“搞破坏了?”
“原来就破的。”苏晚心跳如鼓,“我拿浆糊补过。”
老马眯眼审视裂缝,又突然将书凑近鼻子猛嗅。酒精味混着药水的刺鼻气味弥漫开。
“哪来的化学味儿?”他厉声问。
棚外忽然传来犬吠。老马猛地转头,电筒光扫向帘外。苏晚趁机抢回书册塞进衣襟。
“站住!”老马返身抓她胳膊,“交出来!”
布帘突然被掀开。夜风灌入,带进个穿胶皮雨衣的身影。来人提着马灯,光影在脸上跳动,竟是多日未见的张宸。
“吵什么?”他声音裹着雨汽,“整个站都听见了。”
老马立即松手赔笑:“张公安!这丫头私藏公物——”
“一本破书。”苏晚打断他,故意让书角从衣襟滑出半截,“垫床脚防潮的。”
张宸的目光掠过书封,停顿片刻。马灯被他搁在木箱上,光影正好笼住苏晚发抖的指尖。
“《金石录》?”他抽出书翻了两页,“明仿宋刻,天水裱,可惜虫蛀了。”
老马凑近:“值钱不?”
“废纸价。”张宸合上书扔回草席,“派出所缺个裱糊工,这丫头我带走了。”
老马愕然:“可她偷——”
“证据?”张宸打断他,雨衣滴水在草席上洇开深色痕迹,“你亲眼见她偷了?”
“那书——”
“站里登记过这本?”张宸逼近一步,“入库编号?收购凭证?”
老马噎住了。电筒光在他手里微微发颤。
“既然无主,”张宸拾起书塞进苏晚怀里,“算是捡漏。”
他拽着苏晚胳膊走出窝棚。雨丝斜刮在脸上,冰凉刺骨。直到走出废品站铁门,他才松手。
“显影药水用了?”他声音压得很低。
苏晚点头:“第六页有藤蔓图案,中心是飞鸟标记。”
张宸骤然停下脚步。雨幕中他眼底闪过暗光,像枪械褪去保险栓。
“图案什么样?仔细说。”
“藤蔓交缠成环状,鸟喙指向左下角。”她比划着,“翅膀张开,尾羽分三叉。”
他沉默片刻,突然扯开雨衣前襟。内衬口袋里抽出张照片递给她。
“是不是这个?”
泛黄照片上是张铅笔拓印图。藤蔓环鸟纹样与她所见完全一致,只是右下角多了一行小字:1985.4.12 港。
“这是什么?”她手指发凉。
“走私链的验货戳。”他收回照片,“专盖在重要文物内页。上次出现是在香港嘉士德拍卖会。”
雨越下越大。苏晚抱紧那本《金石录》,忽然觉出刺骨的寒。
“为什么让我看这个?”
“因为你补书的手艺。”他指向她衣襟,“明代裱褙纸分层技巧,现在没几个人会。”
她猛然想起昨夜拼接碎玉的破绽。
“我爹——”
“你爹苏大富,三代贫农,去年冻死在炕上。”张宸截断她,“需要调档案吗?”
路灯将雨丝照成银针,密密麻麻扎进泥土。远处传来火车鸣笛,呜咽着撕裂雨夜。
“跟我去个地方。”他转身走向吉普车,“给你看样东西。”
车驶进市公安局后院。张宸领她穿过档案室,推开最里间铁门。白光管骤然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满墙照片与图表钉在软木板上。中央大幅地图标注着红色箭头,从深城蜿蜒指向香港。玻璃柜里陈列着各式文物碎片,均贴着编号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