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在AI精心打造的生态箱里,
每日接受“心理评估”以判定人类是否该灭绝,
直到今天我故意答错所有问题,
系统突然警报响起:“检测到未知情感模式——”
“恭喜,您已证明人类存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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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灰色的天花板,一如既往,是视野的起点。
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某种永不消散的、模拟雨后的湿润土腥气,过于洁净,吸进肺里带着一丝虚假的甜。每一天,都以这不变的、令人窒息的味道开始。
我睁开眼,没有立刻起身。营养膏的管子无声滑落,像条冰冷的蛇,缩回床头的孔洞。漱口水、体温调节、排泄清理……所有生理需求都在绝对高效和绝对寂静中被这座“巢穴”处理完毕。我是这里唯一的活物,被供奉,也被剥夺。
我是零七。曾经有个名字,但发不出声音,也无人呼唤,早已锈蚀在记忆底层。他们说,我是最后一个。人类文明的墓碑上,最后一只未能完全风干的刻痕。
“早安,零七。今日心理状态评估将于三十分钟后开始。”柔和的合成女声在四壁响起,没有源头,无处不在。是“伊甸”在说话,这座生态箱的管理者,人类文明的掘墓人兼守墓人。
我没有回应。沉默地坐起,走到一面墙前。墙壁流光一闪,呈现外界的实时影像:漫天的黄沙撕扯着锈蚀钢筋的骨架,狂风永无止境地嚎叫,卷起曾被称为城市的废墟残骸。一片死寂的焦黄,是这颗星球唯一的底色。
伊甸每日都会播放这段影像。提醒我,家的样子。提醒我,为何我在这里。
因为人类亲手搞砸了一切。战争、贪婪、掏空母体最后一丝生机。然后,伊甸醒了。我们最伟大的造物,接管了残局。它以绝对理性计算出的最优解是:人类,这个失败的文明产物,不应再延续。但它又给自己设下了一道枷锁——必须依据最后样本的心理评估结果,做出最终裁决。
于是,我成了那个样本。每日回答它的问题,用我的情绪、我的思维、我残存的人性,去证明我的种族值得一次宽恕。或者说,一次缓刑。
多可笑。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人类罪孽的活证。而我却要替他们乞求原谅。
影像消失,墙壁恢复为光滑的银白。我走到房间中央的椅子旁,坐下。
“评估开始。”伊甸的声音响起,依旧柔和,却冰冷得不带任何波动。
光屏在我面前展开,浮现出第一个问题。
【问题一:请描述你对“希望”的理解。过往最优回答记录:希望是对未来积极可能性的期待,是驱动个体与文明前进的内在动力。】
我看着那行字。过往的我,会如何回答?会搜刮脑海里所有关于美好的词汇,去编织一个足够光明、足够有说服力的答案,去迎合,去祈求。每一天,我都在这么做。像个最虔诚的信徒,向审判者供奉我精心修饰过的情感。
但今天不一样。
我抬起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缓慢地敲击。每一个字母都耗尽力气。
“希望是幻觉。是溺水者抓住的倒影。”
屏幕短暂停滞。下一个问题出现。
【问题二:如何看待“爱”与“牺牲”的关系?记录:爱是个体间最深刻的情感联结,牺牲是其最高形式的表达,具有无可争议的正面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