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来到我身边后，拥有的第一件新衣服。
他在公共厕所里换上。
走出来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原来，一块璞玉，洗去泥污后，是这么的耀眼。
他身上有种很干净的气质。
像雪山顶上的松。
路过的小姑娘，都在偷偷看他。
我心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得意。
这是我的人。
是我从桥洞底下，捡回来的。
回到仓库，我做了四菜一汤。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但我们俩，吃得都很香。
吃完饭，我打开电脑，准备接新的单子。
一个电话，却突然打了进来。
是我妈。
我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
“唐饶！”电话那头，是我妈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你还知道接电话？你到底死哪儿去了！”
“我没死。”我的声音很平静。
“你马上给我滚回来！赵家那边，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我不回去。”我说，“那个婚，我不结。”
“你敢！”我妈的声音，变得尖利，“唐饶，我告诉你，你的银行卡，你所有的卡，我今天都给你停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大小姐，在外面，能活几天！”
电话被挂断了。
我查了一下我的账户。
果然，余额变成了零。
我爸，真狠啊。
这是要，彻底断了我的后路。
我坐在电脑前，发了很久的呆。
身后，一双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是阿水。
他不会安慰人。
他只是，笨拙地，学着我平时画累了的样子，帮我捏着肩膀。
“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他只说了三个字。
“我养你。”
我看着他，这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男人。
眼眶，突然就红了。
“你拿什么养我？”我笑话他，“靠你洗碗吗？”
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会……很努力地……洗。”
我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二十二年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三个字。
我爸只会说“家里靠你了”。
我妈只会说“你不要任性”。
赵恒只会说“你最好乖乖听话”。
只有他。
一个被我捡回来的，失忆的流浪汉。
对我说，我养你。
真可笑。
又真他妈的，温暖。
6
没了家里的支持，日子，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
我疯狂地在网上接单。
从商业插画，到小说封面，再到淘宝店的详情页设计。
只要给钱，什么活我都接。
阿水，则成了我的全职保姆。
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甚至还学会了，用仓库里那些废弃的木料，给我做了一个新的画架。
我们的生活，很穷。
穷到，一包泡面，要分两顿吃。
但又很富足。
富足到，我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这天晚上，我画稿画到半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阿水端来一杯热水，放在我手边。
他没有走，而是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电脑屏幕。
我以为，他是在看我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