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荒诞氛围,将那种不被理解的憋屈感和对结果的焦虑感累积到了顶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枚小小的、可笑的橡皮锤上。
第四章 绝境一敲,声震寰宇?
时间在那闭目贴耳的凝滞中,又流逝了将近一个小时。对于展厅里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无异于一种精神上的酷刑。枯燥、怀疑、焦躁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滋生、缠绕,几乎要让人窒息。
Dr. 赵的耐心彻底耗尽了。他不再看表,而是用一种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在他看来纯粹是在装神弄鬼的老聋子。他几次想强行中断这场闹剧,都被周馆长那同样焦虑却异常顽固的身影挡住。老馆长额头上全是汗,他自己也快撑到了极限,全凭着一股莫名的直觉和肩上千钧的重压硬挺着。
终于,陈师傅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将紧贴钟壳的头抬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皱纹里嵌满了疲惫,像是刚刚进行完一场耗尽心神的长跑。但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透出一种异常清亮、异常坚定的光芒。那是一种找到了答案、确信无疑的光。
他没有看任何人,甚至没有看周馆长一眼。他佝偻着背,脚步有些虚浮,却目标明确地绕过了巨大的主齿轮箱,走向了钟体侧面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辅助调节齿轮,在整个庞然大物般的机括中,显得微不足道,像是巨兽身上一片无关紧要的鳞甲。
所有专家都愣住了。他们所有的检测和分析都集中在核心区域,没人会注意这个边角料似的部件。他要干什么?
在所有人困惑的目光注视下,陈师傅再次举起了那枚小小的、可笑的橡皮锤。他的手臂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犹豫,而是体力严重透支的表现。但他举起锤子的动作,却稳得像一座山。
就在锤子即将落下的前一瞬——
“住手!!”
一声厉喝如同炸雷般劈开了展厅凝滞的空气!是Dr. 赵!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冲上前几步,脸上因愤怒和惊恐而扭曲,手指笔直地指向陈师傅:
“你要干什么?!那是你能乱碰的地方吗?!住手!你要毁了它吗?!!”
他的声音尖厉,充满了绝对的否定和专业的傲慢。这一声吼,把周馆长也吓了一大跳,心脏猛地揪紧。其他专家也纷纷变色,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轻飘飘的橡皮锤砸下去,只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然而,迟了。
就在Dr. 赵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震颤的那一刻,陈师傅那高举的橡皮锤,已经落了下去。
不是猛砸,不是重击。是轻轻地、精准地、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嗒”的一声,敲在了那个微小齿轮的某个特定齿牙上。
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但就在这一声之后——
整个乾坤钟,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连之前内部那种极其细微的、濒死的挣扎声都彻底消失了。
万籁俱寂。
真正的、绝对的死寂降临了。连窗外隐约的风声和远处游客的喧哗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所有人的动作、表情、呼吸,都在这一刻定格了。Dr. 赵还保持着前冲和呵斥的姿态,脸上的愤怒凝固,逐渐渗入一丝惊疑不定。周馆长张着嘴,手半抬着,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每一位专家,每一位助手,都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死死地盯着那尊巨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