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声停止。
他转过身,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关切。
“小凛?这么晚了还没睡?”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自然无比。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脚底像被钉在了地板上。大脑疯狂尖叫着“跑!”,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端着水杯,朝我走来。
一步,两步。
他停在我面前,略微低下头看我。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完全笼罩了我。沐浴露的淡香混合着他身上某种冷冽的气息,钻进我的鼻腔,让我胃里一阵翻搅。
“做噩梦了?”他问,眉头微蹙,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担忧,甚至伸出手,似乎想探探我的额头。
我猛地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激起一阵战栗。
他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点包容和理解:“吓到了?怪我,起来喝水也没开大灯。”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如果不是几秒前我刚看过那本地狱般的笔记和哥哥的遗言,我几乎又要被他骗过去。
“没……没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口渴,出来倒水。”
“哦,”他点点头,侧身让开一点,“需要我帮你倒吗?”
“不用!我自己来。”我几乎是抢着说,声音尖得有点变形。我僵硬地从他身边挤过去,走到饮水机旁,拿起一个空杯子,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烙在我的背上,缓慢地,一寸寸地移动,带着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玩味。
饮水机的水流声在死寂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高三压力大,睡不着也正常。”他的声音在我身后重新响起,温和得像是在安慰,“不过还是要注意休息。你哥以前就总念叨,说你学习太拼,怕你身体垮掉。”
他提到我哥,语气自然亲昵,带着恰到好处的怀念和伤感。
我却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转过身。
他依旧站在那里,端着水杯,眼神温和地看着我。但那温和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知道。”我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谢谢……江寒哥关心。”
那声“哥”叫出口,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他似乎很受用,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我如蒙大赦,端着那杯几乎没接多少水的水杯,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逃离了厨房,冲回自己的房间。
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下去,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撞击着胸腔,疼得厉害。
手里的水杯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
不。不能慌。
他还没有撕破脸的打算。他还在享受这个扮演“守护神”的游戏。他喜欢看我们依赖他,感激他,在他编织的网里毫无察觉。
这就是我的机会。
我必须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哥的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吗?
那条“找到你了”的短信,是警告,也是挑衅。他知道我起了疑心,他在告诉我,游戏开始了。
而我现在,是他眼皮子底下的老鼠。
第二天早餐,气氛诡异得让人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