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蓝色的便签纸贴在斑驳的砖墙上,像一片片被定格的时间。林晚照踮起脚尖,将最新的一张贴在最高处:"昭明,今天阁楼的月季开了,像你去年给我买的口红颜色。" 墨水在粗糙的纸面上微微晕开,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窗外传来卖桂花糕的吆喝声。
五年了,老码头的桂花糕摊每天准时在下午三点出现,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甜香,漫过青石板路,飘进他们租住的阁楼小窗。就像顾昭明曾经每天准时给她带一包热乎乎的桂花糕回家那样。他总是用油纸细心包好,揣在大衣内兜,到家时糕点还带着体温。
"小满!" 晚照轻声唤道。一只橘猫从堆满书稿的沙发上跳下来,尾巴高高翘起,蹭过她的脚踝。她弯腰抱起猫,手指陷进温暖的皮毛里,"你爸爸今天又加班,我们先吃好不好?"
猫用脑袋顶她的下巴。昭明总说小满随他,知道怎么哄她开心。三年前他们捡到这只猫时,它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在巷口的垃圾桶旁瑟瑟发抖。昭明把它裹进自己的羊毛围巾里,笑着说:"就叫小满吧,小满是满足的意思,我们的日子刚好。"
晚照走到窗边。阁楼窗户正对着老码头,江水在夕阳下泛着碎金般的光。三年前顾昭明拿到新房钥匙的那天,他们就是站在这里,对着图纸指指点点。"这里要种月季,这里开一扇落地窗,早上太阳会直接照到床上。" 他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头顶,"晚照,我要给你一个装满回忆的家。"
那时候空气里都是桂花香,甜得发腻。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呵得她耳根发痒,她笑着躲闪,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墨水瓶。蓝色的墨汁在图纸上晕开,像一朵突然绽放的花。昭明没有生气,反而就着那摊墨迹画了一枝梅花:"看,这就是我们的第一个意外惊喜。"
电话响起时,晚照正在校对新来的书稿。屏幕上跳动着"昭明"两个字,她笑着接起来:"今天要不要带点——"
"是市立医院急诊科。"一个陌生的女声打断她,"顾昭明先生出了车祸,请您立即过来。"
桂花糕的包装纸还摊在桌上,油渍浸透了纸张,像一块难看的伤疤。晚照的手指还按在书稿的某一页上,那里正好有一行诗:"爱是突然断裂的时光,我们在裂缝两端对视,却看不清彼此的模样。"
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人眼睛发疼。晚照跑得太急,拖鞋掉了一只,光着的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顾昭明..."她喘着气抓住护士站的台面,"我丈夫,他怎么样了?"
病床上的男人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得像窗外的月光。晚照轻轻握住他露在被子外的手,那曾经画过无数张设计图、为她擦过无数次眼泪的手指,此刻冰冷得让她心慌。她记得这双手的温度,记得它们怎样在冬夜里包裹住她冻得发红的手指,记得它们怎样在图纸上勾勒出他们未来的家。
"昭明,"她把脸贴在他手背上,"我在这里。"
三天三夜,她守在医院。医生说他头部受到重创,能不能醒来都是未知数。晚照不肯信,她每天在他耳边说话,说阁楼里的月季开了,说小满又偷喝了她的奶茶,说老码头的桂花糕摊换了个年轻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