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时撞到了后排的椅子，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前排有几个学生回头，眼神空洞得像蒙着层灰雾，其中一个男生的脖颈处，灰色斑纹已经蔓延到了耳后，形状扭曲如藤蔓。
“渡濑同学。”
神崎凛不知何时站在了过道尽头，黑色手册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她的目光扫过隼也的手背，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跟我来，你的宿舍安排需要调整。”
穿过走廊时，挂坠的温度始终维持在一个微妙的水平，不算灼人，却像块烙铁贴着皮肤。隼也注意到，走廊墙壁上挂着的历届学生合影里，凡是涉及十年前那届的照片，边缘都有不同程度的灰化，像是被人用砂纸打磨过。
“为什么调整宿舍？”他问。
神崎凛脚步不停：“307室电路老化，上周刚烧过保险丝。”
“是吗？”隼也想起墙角那团会移动的灰雾，
“可我刚才没看到任何损坏的痕迹。”
神崎凛猛地停在一扇木门前，门牌号是404。她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苍蓝的规矩里，没有‘为什么’。”
推门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这间宿舍比307室大了近一半，靠窗的位置摆着张单人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却蒙着层薄薄的灰。最奇怪的是书桌——桌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划痕，凑近了看，全是同一个词的重复：【绪】。
“之前住在这里的学生……”隼也刚开口，就被神崎凛打断。
“空了很久。”她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窗外正对着后山的方向，那棵巨大的老橡树在暮色中露出扭曲的枝干，像只匍匐的巨兽。
“你的课表放在桌上，明天七点准时到教室。”
她转身离开时，手册从臂弯滑落。隼也下意识弯腰去捡，指尖触到手册封面的刹那，挂坠突然剧烈发烫，烫得他差点脱手。手册封皮内侧，一道新鲜的锈迹正沿着边缘蔓延，形状与他手背上的叶形印记完美重合。
“别碰！”神崎凛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她抢过手册紧紧抱在怀里，指腹反复摩挲着那道锈迹，“不该让你看到的……”
“那道橡果图案，”隼也直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是我姐姐画的，对不对？”
神崎凛的肩膀猛地一颤。她背对着隼也站了几秒，突然拉开门冲进走廊，黑色的裙摆扫过门框时，带起一阵风，风中飘来半句话：“……老橡树会吃掉好奇的人。”
宿舍门在身后关上，隼也走到书桌前。那些刻痕深浅不一，最新的一道还残留着木屑，显然是不久前才刻下的。他指尖抚过“绪”字的最后一笔，突然注意到划痕末端有个极小的符号——正是姐姐挂坠上那个歪歪扭扭的橡果图案。
绪……月岛绪？
开学典礼上那个抱布偶的病弱女生，她的座位名牌上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后山的老橡树在月光下投下庞大的阴影，枝桠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仔细看去又只是被风吹动的叶片。隼也掏出手机，想给唯一知道他真实目的的发小打个电话，却发现信号栏里只有一个红色的叉。
这时，床头柜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锈迹斑斑的布偶正靠在柜角，正是月岛绪怀里抱着的那个。布偶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纽扣，其中一颗已经松动，歪斜地挂在布面上，像只在眨眼的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