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臣弟府中正缺一位掌印主母。”
他略一停顿,像是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政务,字字清晰,砸落金砖玉璧。
“臣弟觉着,林太傅家这位六小姐,甚好。”
“……”
2 婚约突降
死寂。
几乎是顷刻之间,暖阁内落针可闻。方才那些细微的私语、惋惜、怜悯,尽数被这句话砸得粉碎,连残渣都不剩。
无数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位语出惊人的亲王,又猛地扭头去看窗边的林家小姐,再惶惑地偷瞄御座上的皇帝和林太傅。
林文正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皇帝显然也吃了一惊,握着酒杯的手指顿了顿,看向自己这位年轻的皇弟,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深的探究,旋即化为无奈的笑:“瑾煜?你……此话当真?你可知……”
你可知她是个药罐子?可知她可能活不过明年?可知满京城无人敢娶?你睿亲王府的主母,岂是儿戏?
萧瑾煜却已然起身,执礼:“臣弟不敢妄言。请皇兄成全。”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甚至懒得多费一句唇舌。仿佛他选的不是一位正妃,只是一件合眼、且暂时有用的摆设。
这下,连皇帝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
一片压抑的抽气声中,终于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
是林霁瑶。
她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惊动,或是被殿内骤然凝固的空气呛到,以绢帕掩着唇,咳得肩头轻颤,苍白的脸颊漫上病态的潮红,眼尾洇开一抹湿润的红晕,越发显得脆弱易碎。
好容易止住咳,她抬起眼,眸光水洗过一般清冽,穿过偌大殿堂,第一次真正看向那位仅有过数面之缘、传闻中刻薄寡恩、不近女色的睿亲王。
他也正看着她,目光冷冽平静,像在看一幅没有生气的画。
林霁瑶扶着侍女的手缓缓站起身,微微屈膝,声音带着咳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甚至掺进一丝极淡的、近乎挑衅的轻笑:
“睿亲王殿下厚爱,臣女……惶恐。”
她微微抬眸,眼波流转,似无意间掠过他案前那杯据说能苦得人舌根发麻的浓茶。
“只是臣女陋质,体弱多福薄,只怕日后若入了王府,咳一声……”她刻意顿了顿,绢帕轻按唇角,慢条斯理地接完,“您府上的药汤,怕是要凭空再添三分苦意。”
满殿寂然。
众人瞠目。这林家病秧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暗讽亲王?
萧瑾煜闻言,眉梢动了一下。
他凝视着下方那个看似柔弱不堪、仿佛风一吹就倒,却敢在御前对他亮出细小爪牙的少女,眼底最深处的冰封之下,似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
他并未动怒,反而极轻地笑了一声,短促而意味难明。
“是么?”他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本王别的不多,良药管够。”
“纵苦,”他目光在她按着唇角的绢帕上停留一瞬,声音陡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你也得给本王咽下去。”
言罢,不再看她,转向皇帝:“皇兄,既无异议,臣弟便当您允了。礼部那边,臣弟自会去打点。”
一场关乎两人一世的婚事,竟就在这三言两语、甚至带了几分刀光剑影的机锋中,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