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莫不是哪个老怪物转世?”玄尘子有时会狐疑地捏着他的脸嘀咕。
大师兄云松对这个小师弟极好,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修行也惫懒,但有什么好吃的总想着给他留一份,闯了祸也总是抢着背锅。师兄弟俩感情甚笃。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
李清风在茅山上渐渐长大。他习惯了清晨在山巅采气,对着云海练习画符;习惯了跟着师父下山做法事,超度亡魂、驱邪镇煞;也习惯了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感受到山下人间飘荡而来的、各种浓郁的欲望、怨气、精怪妖氛。
这个世界,大唐的贞观治世,远非史书描绘的那般只有海晏河清。繁华之下,神鬼妖异,精怪魍魉,从未远离人世。而茅山术法,便是悬在这些阴暗之物头上的一柄利剑。
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跟着师父和师兄,在这茅山上修行下去,或许能成为一个不错的道士,逍遥世外,看看这大唐的风景。
直到他十八岁那年。
朝廷的一纸诏书,伴随着一名神色惶急、风尘仆仆的宫中使者,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长安有邪祟作乱,圣体不安,宫闱不宁。特召天下有道之士入京襄助。陛下久闻茅山玄尘真人大名,万望真人勿要推辞,速速启程!”
玄尘子接旨后,沉默了很久。
他看了看身边已经长成俊朗青年、眉目间已颇有几分修为灵光的李清风,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懵懂、只知道师父又要出远门的云松。
最终,他叹了口气。
“清风,你跟我去。云松,你看好家。”
李清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长安?皇宫?邪祟?
他隐隐感觉到,一段截然不同的旅程,正要开始。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缓缓扣合,发出了沉重的、无可挽回的声响。
长安。
一百零八坊如棋盘罗列,朱雀大街若天阙通途。万家烟火,胡商云集,驼铃悠扬,酒旗招展。这是贞观盛世的心脏,蓬勃,威严,气象万千。
但在我眼中,这座伟大的城池上空,却笼罩着一层寻常人看不见的、复杂的“气”。
金色的、属于王朝鼎盛的恢弘气运,如同巨大的华盖,覆盖全城,那是太宗皇帝励精图治带来的磅礴生机。然而,在这片金光之下,丝丝缕缕灰黑、猩红、惨绿的异气,如同跗骨之蛆,从许多坊市、甚至从那巍峨皇城的深处渗透出来。那是怨气、孽气、妖气、鬼气……人心的欲望与黑暗,滋养着无数魑魅魍魉,在这片极致的繁华下悄然滋生。
“紧守灵台,莫要被外邪所侵。”玄尘子师父低声告诫,他依旧是那副邋遢模样,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这座既让他敬畏又让他警惕的巨城。“长安水太深,龙气虽盛,却也最能藏污纳垢。”
我跟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气,默默运转师门心法,将那些试图侵扰心神的杂乱气息排斥在外。大师兄云松则显得有些紧张,紧紧抓着行囊,一双眼睛既好奇又畏惧地打量着四周的车水马龙。
我们没有耽搁,直接被宫中来的使者引着,穿过层层宫禁,走向那帝国权力的核心——大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