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那个匿名电话时,林沐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尸检报告发呆。电话那头的电流声滋滋啦啦,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男声慢悠悠地说:“想知道你姐姐林溪的真正死因吗?去老城区的钟表行,找一个戴银框眼镜的老人。”
电话挂断时,办公室的老式挂钟恰好敲响三点,钟摆晃动的影子落在报告上“溺水身亡”四个字上,像一道迟迟不肯愈合的伤疤。
老城区的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浸得发亮,林沐撑着伞走在巷子里,两侧的砖墙爬满青苔,偶尔有猫从墙头上窜过,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钟表行在巷子尽头,木质招牌上“修表”两个字漆皮剥落,玻璃门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条:“下午四点后营业”。
她看了眼手机,三点五十五分。推开门时,风铃叮当作响,店里弥漫着齿轮润滑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指针转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无数只眼睛在盯着她。
柜台后坐着个老人,银框眼镜滑到鼻尖,手里拿着个拆开的怀表,镊子夹着细小的齿轮,动作慢得几乎看不出在动。“找我?”老人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
“你认识林溪?”林沐把伞靠在门边,雨水顺着伞骨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老人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却锐利,扫过她的脸时顿了顿:“林医生的妹妹?你姐姐上个月来修过表,一块很旧的梅花表,表盖内侧刻着‘溪’字。”
林沐的心猛地一跳。那是父亲留下的表,姐姐一直戴在身上,尸体打捞上来时,表却不见了。警方说可能是掉进江里冲走了,可她总觉得不对劲——姐姐水性极好,怎么会突然在江边溺水?而且她的指甲缝里,夹着一点不属于江边的红漆碎屑。
“她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林沐往前凑了半步,柜台玻璃反射出她紧绷的脸。
老人把怀表放在绒布上,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如果她出事,你一定会来。”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道浅浅的折痕,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林沐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医院门口,怀里抱着个婴儿,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手里拿着块梅花表,正是姐姐的那块。女人的脸有些模糊,但眉眼间和姐姐有几分相似,而那个男人——林沐的呼吸骤然停住,是市医院的院长,张启明。
“这两个人是谁?”她声音发颤。
老人重新低下头修表,镊子夹着齿轮的手稳得惊人:“女人叫苏红,二十年前在市医院当护士,后来突然失踪了。男人是张启明,那时候还是个实习生。你姐姐来修表时,问我认不认识这张照片,我说见过苏红,她当年常来修表,表盖内侧也刻着字,和你姐姐的一样。”
林沐捏着照片的指尖发白,照片边缘的折痕硌得她手心生疼。二十年前,正是母亲去世的年份,父亲那时候也在市医院工作,后来突然辞职,带着她和姐姐搬到了乡下,直到三年前父亲病逝,她们才搬回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