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出租车在巷口老槐树下停稳时,林晚晚盯着计价器上跳动的数字,指尖攥得发白。后座的行李箱轮卡进地砖缝里,发出 “咔嗒” 一声闷响,像极了十年前那个深夜,她摔门而出时门锁弹回的声音。
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半截,昏黄的光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拖着箱子往前走,帆布鞋踩过积着落叶的路面,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碎片上。38 号院的门虚掩着,木框上的红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深浅不一的划痕 —— 那是她小时候骑滑板车撞出来的,当时母亲举着鸡毛掸子追了她半条巷,最后却蹲下来揉着她的膝盖问 “疼不疼”。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中药和栀子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的灯亮着一盏小夜灯,暖黄色的光勾勒出蜷缩在地板上的身影。母亲侧卧在棉垫上,头歪靠在沙发边,花白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手里还攥着一个毛线团,银灰色的线从指缝里漏出来,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一道。
林晚晚的喉咙突然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才发现母亲的眼睛闭着,呼吸却很轻,额头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茶几上摆着一杯凉透的水,旁边放着一个药瓶,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依稀能看清 “降压药” 三个字。
“妈。” 她轻声喊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厉害。
母亲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即像是认出了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动作太急,差点从棉垫上摔下去。
林晚晚赶紧上前扶住她,触到母亲胳膊的瞬间,她心里一酸 —— 那胳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皮肤松弛得像皱巴巴的纸。“您怎么睡在地上?” 她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责备。
“怕你晚上回来,敲门我听不见。” 母亲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在地上睡,动静大些就能醒。”
林晚晚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她因为母亲反对她和校外的男生交往,吵了一架后摔门而出。母亲在后面喊她的名字,她却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心里满是委屈和愤怒。她以为母亲会像以前一样,第二天就会打电话给她道歉,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都没有等到母亲的电话。后来她跟着那个男生去了南方,刚开始还会偶尔想起母亲,可日子久了,就渐渐把她抛在了脑后。
“您不怕小偷进来吗?” 她问,视线落在虚掩的门上。
母亲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怕你回家时,推不开这道门。”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林晚晚的心上。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二
林晚晚是在十六岁那年,遇见那个叫阿哲的男生的。他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破洞牛仔裤,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们是在一次逃课去网吧时认识的,阿哲帮她解了围,赶走了几个骚扰她的混混。从那以后,林晚晚就像着了魔一样,每天都盼着能见到阿哲。
母亲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她不再按时回家,作业也总是拖到最后才匆匆写完。有一次,母亲在她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包烟和一张酒吧的门票,气得浑身发抖。“你才十六岁,怎么能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母亲指着她的鼻子骂,声音里满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