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计时
雨是晚上九点零四分开始下的。
陈九把电动车锁在酒馆门口，抬头看见路灯像被水浸湿的月亮，光线晕成一层毛边。
他抹了把脸，推门进去，里面暖气、啤酒味、烟味一起涌出来，像有人朝他胸口擂了一拳。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是朋友群里"马上到"的表情包，一排呲牙笑的黄脸。
陈九回了个"OK"，随后发现卡座空着，只有自己先到。他闲得慌，又要了半打冰啤，拎到门口，冒雨穿过马路，进了那家闪着霓虹灯的彩票站。
"照旧？"
店员是个戴耳机的小姑娘，声音被鼓点撞得七零八落。
陈九点头，掏出十块零钱。机器"嗒嗒"吐出一张热敏纸，边缘带着毛刺。
他把彩票折了两折，顺手塞进烟盒夹层——那里本应该有一包干瘪的玉溪，下午就抽完了，只剩空壳。
雨忽然变大，屋檐滴水成线。陈九转身时，听见身后机器又"嗒"了一声，像谁悄悄咽了口唾沫。他没回头，低头钻进雨幕。
酒馆门口的红灯笼被风扯得左右摇晃。陈九刚踏上台阶，手机猛地一震，不是群消息，而是一条系统推送——黑色图标，像一枚被腐蚀的硬币，中间是镂空数字"0"。
"零日彩票系统已激活。" "剩余时间：23:59:59。" "违规操作：销毁兑奖凭证。" "启动惩罚协议：逆向兑换。"
陈九皱眉，下意识去点卸载，图标却像滴入水的墨汁，瞬间沿屏幕四壁扩散。
下一秒，更离奇的事发生了：掌心的烟盒突然发烫，他打开一看——那张本该安分的彩票，竟自己弹出一截，纸面渗出红色数字，像毛细血管破裂，一点点晕开。
01 07 14 21 28 32 + 09 所有数字都在跳，像刚被接上心脏除颤器。
陈九猛地合拢烟盒，抬头四顾。街道被雨冲刷得发亮，车灯拉成长长的霓虹水纹，没人注意他。他骂了句"见鬼"，把烟盒揉成一团，狠狠扔进路边积水。
纸团触水即沉，却在沉底那一刻，"噗"地炸开成无数细小碎片，随后又诡异地浮起——像被倒放的电影——碎片拼回完整彩票，漂在水面，数字已变成血色倒计时：
23:57:46。
陈九愣了两秒，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他掏出手机，银行APP自动跳出，指纹解锁后，余额界面像被重锤击中：
活期：-9,999,993.17元
定期：0.00元
理财：0.00元
负一千万，精确到分。
陈九眨眨眼，几乎把屏幕戳碎——交易记录里，最新一条显示： "20:06 支出 10,000,000.00元 购买项目：未来绝望期权。"
"去你妈的期权！"他低声咒骂，手指颤抖去点"客服"，却跳出弹窗： "本交易由零日彩票系统托管，人工无法介入。"
雨更大了，水沿着他的发梢往下淌，像细小的冰线。
陈九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脚去踩那张漂着的彩票。鞋底落下，纸片应声而裂，可碎屑竟顺着雨水爬向他鞋面，像红色线虫，瞬息又没入布料，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屏幕上的倒计时猛地一跳，少了整整两分钟，且末尾多出一行小字：
"利息结算：1%（复利/小时）。"
陈九脑袋嗡的一声，他想起高利贷，想起利滚利，想起自己三十年来所有窘迫——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偿还"负一千万"。而且，时间正被某种看不见的口器，一点点吸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