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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夜,红烛高燃。
我叫沈未歇,是定国公府的嫡女。今日,我嫁给了全京城所有女子的梦。
我的夫君,陆景知。
大司马陆家的独子,少年将军,也是誉满天下、风华绝代的第一美男。
此刻,他身着大红喜服,静静坐在床沿。烛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鼻梁高挺,唇形淡漠,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好看的阴影。他美得不像真人,像是庙堂之上,工匠用最上等的暖玉,精心雕琢出的神像。
可这尊神像,没有魂。
我走过去,心跳得厉害。我轻轻牵起他的手。他的手很好看,指节分明,温润修长。
但,是凉的。
没有一丝活人的暖意。
“夫君?”我轻声唤他。
他没有反应。那双望着虚空的眼睛,瞳孔漆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我的身影,也映不出这满室的喜庆。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传闻中,陆景知三年前从北境战场回来后,便受了重伤,一直在府中静养。大司马府将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众人只知他身体抱恙,却不知他已成了这般模样。
爹爹为我定下这门亲事时,只说陆家有权有势,我嫁过去,便是大司马府未来的主母,一世荣华。
我那时,是欢喜的。哪个少女不怀春?我见过他的画像,也听过他白马银枪、守卫边疆的传说。
直到半月前,我才从母亲欲言又止的叹息中,窥得一丝真相。
可圣旨已下,木已成舟。
我安慰自己,或许传言有误。或许,他只是……性子冷了些。
我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这是我偷偷藏的。我咬了咬牙,对着他的指尖,轻轻刺了一下。
他没有动。
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滴血珠,从他白皙的指尖渗出,像雪地里开出的一点红梅。那么刺眼。
他感觉不到疼。
我的手开始发抖,心也跟着坠入了冰窖。
我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合卺酒。我端起两杯酒,回到他身边,将其中一杯,递到他唇边。
“夫君,我们喝合卺酒。”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毫无反应。
我只能自己捏着他的下巴,将那杯酒,一点点,灌进他的嘴里。酒液顺着他淡漠的唇角滑落,浸湿了身前的大红喜服。
他不会吞咽。
我拿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我眼圈发红。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心里的绝望像潮水般涌来。
我嫁给了一个活死人。
一个会呼吸,有心跳,却没有知觉,没有感情的,完美无瑕的,活死人。
这满室的红,瞬间变得像血一样,刺目,又讽刺。
我没有哭。
定国公府的女儿,不能哭。
我脱下沉重的凤冠霞帔,换上轻便的寝衣。我吹熄了龙凤喜烛,只留下一盏昏黄的摇曳的灯。
我扶着他躺下,为他除去外袍。他的身体很僵硬,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我摆布。
我躺在他身边,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我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绵长,却没有任何起伏。
我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的流苏,一夜无眠。
后半夜,我悄悄起身,再次拿起那根银针。这一次,我刺向自己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