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张三，小名石头。
这名字普通，人更普通，扔进人堆里，溅不起半点水花。
城里像我这般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襄阳的天，是灰的。
不是天色不好，是烽火和死人烧出来的烟，把它熏成了这副鬼样子。
空气里永远裹着一股铁锈和焦糊的味儿，吸一口，呛得人肺管子疼。
城墙根下，泥地都是暗红色的，下雨天踩上去，黏糊糊的。
“石头！发什么呆！”一声粗吼震得张三一哆嗦。
辎重营的老兵赵大锤踹了脚旁边的麻袋，灰尘扬起来，在夕照中乱舞。
“赶紧把这些箭簇搬上西城！蒙古鞑子又往前挪了十里，郭大帅下令，今夜全员备战！”
张三应了声，慌忙扔下扫帚去扛麻袋。
箭簇沉得很，压得他本就单薄的肩膀生疼，他今年才十七，爹娘取了个简单名字，盼他一生安稳庸碌，谁料蒙古铁蹄南下，城外庄子被焚，二老皆殁于战火。
他逃进襄阳城，为口饭吃，便投了军，被分到这辎重营当个辅兵。
“赵叔”张三喘着气，跟上赵大锤的脚步，“鞑子…真那么厉害？”
赵大锤脸上一道狰狞刀疤从额角划到下颌，哼了一声，声音沙哑：“厉害？小子，等你见了就知道。那可不是人，是他娘的修罗恶鬼！狼牙棒一挥，脑浆子能溅出三丈远！”
张三胃里一阵翻腾，脸色发白。
旁边另一个兵卒，叫刘三川的，插嘴道：“老赵，你别吓唬孩子。”
他冲着张三挤挤眼，语调油滑：“石头，别怕。咱们有郭大侠和黄帮主呢！听说郭大侠降龙十八掌一出，能拍死上百个鞑子！”
“放屁！”赵大锤骂道，“郭大侠是神仙？不用吃不用喝？守城靠的是咱们！是咱们这些搬石头、运箭矢、拿命去填的穷哈哈！”他指着城外远处连绵的蒙古包，“你看那阵势，这次来的比以往都多！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两说呢！”
张三顺着望去，暮色四合中，蒙古大营的灯火如同鬼火，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正惶惑间，城头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郭大帅来了！”
“黄帮主也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张三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踮起脚尖望去。
只见两人并肩从台阶走上城墙。男子身材魁伟，披着玄色铁甲，面容敦厚，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威严，目光沉静如深潭，扫过之处，躁动的士兵们奇异地安静下来。
正是镇守襄阳的擎天巨柱——郭靖。
他身旁的女子，身着淡紫劲装，虽已年届中年，却风姿不减，眉眼间透着远超常人的聪慧与灵动，仿佛一切难题在她面前皆可迎刃而解。
正是丐帮帮主，郭靖之妻——黄蓉。
张三只觉得呼吸一窒，这等人物，往日他只能远远瞟见，何曾如此接近。
郭靖并未多言，只是缓步走着，时而伸手拍拍某个士兵的肩膀，时而停下检查城防设施的稳固，他的手掌厚实，被他拍到的士兵无不挺直了胸膛。
黄蓉则细致得多，她目光如电，掠过堆放的守城器械：
“这处滚木垒得不对，重心太高，容易晃倒。重新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