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琥珀里的标本
南城的夏天,总是溽热而漫长,带着栀子花甜腻的香气和梧桐树上永不停歇的蝉鸣。
十七岁的许念,像一株安静生长在角落的植物,她的世界是教室、图书馆、回家路上那家总飘着苦咖啡香的书店,以及,心底那个被妥善珍藏、却永远无法触及的名字——江屿。
而陆野,是突然闯入她这片寂静天地的一道闪电,喧嚣、耀眼、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大存在感。
他们相识于一场荒唐的“赌约”。
陆野是隔壁职高的风云人物,家境优渥,眉眼锋利,打球时起跳投篮的身影能引来半个操场女生的尖叫,身边从不缺朋友和追随者。许念则是南城一中有名的“书呆子”,永远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沉默寡言,成绩单漂亮得令人发指。
两个世界的人,本该毫无交集。
直到那天,许念去职高给表弟送落下的复习资料,穿过喧闹的篮球场时,一个篮球挟着风声猛地砸向她后背。她踉跄一下,怀里的资料散落一地。
肇事者跑过来,是陆野。他汗湿的额发贴在额角,笑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歉意:“同学,没事吧?”
许念没说话,只是蹲下身,默默捡拾散落的纸张。她的沉默和冷淡,在陆野那群朋友看来,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挑衅”。
有人起哄:“野哥,这妞挺傲啊,都不带搭理你的。”
另一个声音笑嘻嘻地接话:“听说是一中的年级第一呢,高岭之花,难搞得很。”
“难搞?还有我们野哥搞不定的女生?赌不赌,一个月,能不能让这书呆子乖乖跟你?”
少年人的恶意,有时来得轻飘飘,却足以改变另一个人的轨迹。
陆野当时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许念低垂的、露出一截白皙后颈的侧脸上,一种混合着征服欲和玩味的心思冒了出来。他勾唇一笑,声音懒洋洋的,却掷地有声:“行啊,赌什么?”
那一刻,许念在他眼里,不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人,只是一个新鲜的、值得挑战的“猎物”。
许念并不知道这场关于她的赌局。她只是觉得,从那天起,陆野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放学路上“偶遇”,他会强硬地抢过她沉重的书包甩在肩上;她值日时,他会靠在教室门口,不耐烦地催她,然后拽着她去小吃街吃她从未尝过的路边摊;她躲在图书馆看书时,他会大剌剌地坐在她对面,咬着笔头抄她的作业,偶尔抬头,用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直到她耳根发热。
他带着她逃掉晚自习去看一场根本看不懂的地下乐队演出,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凑到她耳边大声问:“好玩吗?”;他会在她生日那天,抱着一大束俗气的、包装纸哗啦作响的玫瑰,等在她家楼下,引来邻居纷纷探头。
他像一团炽热而莽撞的火,不由分说地闯进她按部就班的世界,烧得她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朋友们都劝她:“许念,离陆野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玩玩而已。”
老师也找她谈话,语重心长:“许念,你是要考重点大学的,不要被影响。”
她知道,她都知道。陆野身边从来不缺女生,关于他的风流韵事,她能听到无数个版本。他脾气坏,没耐心,霸道又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