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县的山沟里,焦糊味裹着热浪扑面而来。毒辣的日头下,张屠户家的土坯房正被火舌啃噬,“噼啪” 声里,屋顶的茅草和木梁接连垮塌。
院坝边,少年狗剩蹲在地上,灰扑扑的衣襟沾着火星子,可那张脸却格外惹眼。
眉骨高挺,眼窝微微凹陷,睫毛纤长如蝶翼,鼻梁秀气,唇形饱满,哪怕沾了灰尘,也难掩精致得不像山沟里养出来的模样。
他手里攥着半截红皮炮仗,引线早已燃尽,只留皱巴巴的纸筒带着焦黑印记,仰头望着屋顶垮塌的方向时,嘴角咧开一道傻笑的弧度,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反差得让人心里发紧。
“轰隆!” 一根碗口粗的横梁从火中砸出,在地面砸出半尺深的坑,火星子像炸开的金粉,溅到旁边的柴垛上。
“救火啊!快拿水来!” 村东头的王老汉举着铝盆冲过来,盆沿还沾着没洗干净的玉米糊,他一脚踹开挡路的柴禾,把水泼向火墙,蒸腾的热气瞬间熏红了他的脸。
路过狗剩身边时,王老汉瞥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这孩子是十年前突然出现在村里的,当时浑身是伤,说话颠三倒四,村里人可怜他,让他吃百家饭长大,可谁也说不清他的来历。
有人私下议论,说他长得像电视里的城里孩子,说不定是被拐来的,可没人敢深究,山沟里消息闭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都是你个傻子惹的祸!” 李婶拎着木桶跑过来,木桶晃荡着溅出的水打湿了裤脚
她指着狗剩的鼻子骂,声音尖得像被烧红的铁丝:“好好的炮仗你敢往灶房扔!这下把张屠户家烧了,连咱的麦子地都没了!”
她看着狗剩那张漂亮的脸,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村里老人常说,长得太好的孩子留不住,更何况是个傻子,当年他刚来的时候,有人想把他送走,可夜里总有人家丢鸡丢鸭,后来就没人敢提了。
火借风势往农田里窜,绿油油的麦穗刚抽齐穗,转眼就被火染成焦黑。蹲在地头的刘大娘突然扑过去,想抢救几捆没烧透的麦秸,却被热浪逼得后退几步
她瘫坐在地,双手拍着土嚎啕:“我的粮食啊!秋冬要饿死了!这傻子就不该活着!” 她的哭声里,夹杂着对未来的恐惧,也藏着对狗剩的怨怼。
三年前,她儿子想带狗剩去城里找亲人,可第二天儿子就摔断了腿,从此再没人敢提找亲人的事,大家都默认这孩子是 “灾星”,却忘了他可能也是个受害者。
村民们的咒骂声、水桶碰撞声、房屋垮塌声混在一起。狗剩却像没听见,依旧傻笑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炮仗纸筒,精致的眉眼间满是茫然,嘴里反复念叨:“哥哥”
他的声音细软,和那张漂亮的脸格外契合,可这模样落在村民眼里,只觉得更晦气,一个来历不明的傻子,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祸害。
火灭时已是黄昏,原本整齐的土坯房只剩断壁残垣,黑黢黢的房梁斜插在焦土里,空气中飘着刺鼻的烟味。几个村民用木杆拨开废墟,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横梁下,张坡子的尸体蜷缩着,脸被熏得发黑,手里还攥着半截没来得及扔的毛巾,旁边躺着的是村里的姑娘小翠,她的辫子烧焦了大半,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还没看清眼前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