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被我的目光吓了一跳，习惯性地想端起威严，呵斥我的“不懂事”。
“周念！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家里什么事不是为你好？买房子……买房子那是……”
他卡壳了，毕竟他可能根本没想过这事败露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吧？
可也只有一瞬间，他便反应了过来。
“是为了给你哥娶媳妇！”
母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
“你哥没个像样的房子，哪个好姑娘肯跟他？他结了婚，定了心，以后不就能好好挣钱了？他好了，咱们家不就都好了？你以后在婆家也有底气不是？”
好一套根深蒂固的逻辑。
我听着，强忍着自己不笑出声。
为我好？用我三年血汗，透支我的未来，去填我哥那个无底洞，这叫为我好？
“所以”
我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问，想为我这些年的付出给一个结果。
“我的留学名额，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去，是不是？”
空气再次死寂。
母亲张着嘴，那套“为你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父亲的脸色立马垮了下去，他当然明白，自己问心有愧。
他恼羞成怒，猛地扬起手。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了，读那么多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知道为自己想！家里供你吃供你穿，用你点钱怎么了？！天经地义！”
那巴掌带着风声挥下来。
以前，我会怕，会躲，会下意识地缩起肩膀承受。
但现在，我没有。
预期的耳光没有落下。
婉婉一把抓住了父亲的手腕，挡在我身前，双眼瞪的贼大。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父亲试图挣脱，却发现这个他看着长大的丫头片子力气大得惊人。
他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骂不出更难听的话。
“婉婉，放开他。”我轻声说。
婉婉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担忧和未散的怒意。
我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迟疑了一下，松开了手。
我往前走了一步，走到父亲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
“爸。”
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4.
“那三百万，是我一天打三份工，给人弯腰赔笑，熬夜到凌晨，低血糖晕倒在厕所门口……一块一块攒出来的。”
“我说学校要交资料费，我啃了一个月干馒头。”
“我说我想买件新衣服，我把别人淘汰的旧衣服改了又改。”
“我拿到第一笔大额兼职工资时，高兴得哭了，不是因为我能买什么，而是因为我终于能……能‘报答’你们了。”
母亲的啜泣声变大了起来，像是真的感到了痛苦。
但我知道，那不是为我。
父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我的注视，气势莫名矮了下去，那只扬起的手也讪讪地垂了下来。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拼命吗？”
我继续问，声音里听不出压抑许久的情绪。
“因为你们总说，家里难，哥以后靠不住，只能指望我。”
“我信了，我真的以为我努力一点，这个家就会好一点，你们就会多看我一眼。”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控制不了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