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启明被一阵窸窣声惊醒。他披衣下炕,发现爷爷不在房间里。
推开屋门,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启明打了个寒颤,借着月光,他看到槐树下有一个佝偻的身影。
老人正拿着扫帚,仔细地清扫槐树周围的落叶,动作缓慢而庄重,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每一扫帚都扫得极其认真,连石缝里的落叶都要抠出来。
“爷,这么冷的天,您这是干什么?”启明快步走过去,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人不停手中的活计:“最后的清扫了。明天...就没人给它扫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砸在启明心上。
启明心中一酸,夺过扫帚:“我来吧,您回去歇着。”
老人没有坚持,但却没有回屋,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孙子清扫槐树下的每一寸土地。扫完地,老人又从屋里拿出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挂在槐树最低的枝桠上。昏黄的灯光在寒风中摇曳,将祖孙俩的身影拉得很长。
“太爷爷说,槐树有灵,需要光亮指引。”老人喃喃道,像是说给孙子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这些年,我每晚都给它点灯。”
启明忽然想起小时候,总是看到槐树下有盏孤灯亮着,原来那不是为了照明,而是爷爷对老树的守候。他想起大学时读过的诗句:“灯如红豆最相思”,此刻才明白其中深意。
这一夜,爷孙俩就站在槐树下,直到东方既白。老人断断续续地讲着槐树的故事,讲它如何经历过饥荒、战乱、运动,却始终屹立不倒。讲每一个守槐人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它。启明静静地听着,第一次发现爷爷的话可以这么多。
第二天早晨,推土机的轰鸣声准时响起。伴随着汽车喇叭声,拆迁队和村干部一共来了七八个人。推土机像一头钢铁巨兽,虎视眈眈地盯着最后的老屋和老树。
“陈老爷子,今天是最后期限了。”村支书老赵走上前来,语气恭敬却坚定,“补偿款早就到账了,新城区建设是大事,您老就通融通融吧。”
陈守槐站在槐树前,如同一尊雕塑:“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动这棵树。”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推土机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老赵,别跟他废话了,整个村就剩这一棵树一间房,耽误多少工程了!”
启明看着这场面,心急如焚。他走到爷爷身边,低声道:“爷,咱们挡不住的,不如体面地走吧。树挪死人挪活啊...”
老人瞪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启明不由得后退了